但礼亲王这个人,怎么说呢,太圆润了,事事都是谋而后动,而且冒险的事几乎不会干,虽然她性子比较直,不爱多想,但她也不是傻子,被逼的让步千雪出来发言,她就意识到这个老狐狸别有肺肠。
而且事实证明礼亲王这个老狐狸赌对了,不仅在她这里卖了好,也在女儿和步千雪面前卖了好,所以今天突然生病只怕十有八九也是有意为之。
入宫多年的文昱真的如世人所知道的那样傻白甜吗?不尽其然!她只是知世故而不世故,也不愿多想而已,但若真的去想去看,有些事有些人未必有人比她看得透彻。
就拿礼亲王来说,对她的了解,文昱可谓知之甚多,但知道归知道,平日相处还是一如既往,所以在大家看来,太后任然是那个太后,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
但对步千雪她确实是看不透的,因为就她接触和了解的步千雪,完全挑不出大错,是个乖得不能再乖的女媳,乖得让她觉得很不真实,所以一有步朗的事,她的怀疑就更重了。
杖责的时候没下死手是她的意思,只让打十下,也是她的意思,完全是看在步千雪这两日辛辛苦苦照顾女儿的份上,但怀疑的心却并没有就此停止。
如此,支开步千雪,便是必然的,此时寝殿内就只有她们母女二人,文昱便把自己担心的和想说的,都一口气说了出来。
石忞听得很认真,心里却是一愣一愣的,文昱极少跟她说这些事,没想到今天一说就说了这么多,更没想到在文昱心里步千雪竟是心机深沉,别有所图之人,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即使没用读心术,石忞也知道,此时文昱说的都是真话,因为现在寝殿就她们两人,而文昱也没有必要骗她,说这么多不过是希望她多提防着点步千雪。
在文昱一脸愁容的凝视下,石忞反而笑了,笑的很开心,笑够了才反问道:“母后的意思,儿臣懂了,无外乎千雪在您面前表现得太完美,步朗之事又板上钉钉,还在步府外发生了我遇刺之事,故而让你觉得千雪心机深沉,别有所图,可是?”
被女儿笑的一脸蒙的文昱郑重的点了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才想让石忞提防着点。
“母后,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完美的人,我不是,您不是,千雪自然也不是,她在您面前表现的如此完好,也不过是故意把好的一面呈现在您面前而已,就像我一样,即使贵为一国之君,在泰水面前,也会刻意尽量表现自己好的一面,何况千雪”石忞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见文昱没有接话的意思便又继续道:“当初做下那个决定,我并不认为自己会后悔,但现在我后悔了,千雪也不是莫名其妙的出了事,都是有人刻意而为之,那天她知道了前因后果,一时无法接受才会封闭自己,说起来皆是我之过错,由我承担此后果,名正言顺,怪不得任何人”。
石忞没说的是,在知道清影找的药是给步千雪的时候,她是庆幸的,也给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找了个充分的、心安理得的理由,但现在她后悔了,后悔没有去尽力找个两全法。
文昱听了石忞的话,再次明白了一个事实,女儿对步千雪是绝对信任的,哪怕她说了那么多不利于步千雪的话,仔细想想,就是她和石暄当初也做不到如此啊,这样的感情竟让她有些感动。让她觉得女儿以后会是个好伴侣。
文昱还没来得及说话,石忞又继续道:“千雪心机确实有些,但若说心机深沉就有些夸大了,至于有所图谋,就更是无稽之谈,若她真有所图,当时何不取我性命?制造混乱以谋大利?之后又何不凭我交代之言独揽大权?”。
本来想说什么的文昱眼睛睁的大大的,最后憋了半天才叹息道:“当是如此,是我迁怒疑人了,这事就此作罢,权当我胡思乱想了,那你好好休息,母后就先回去了”。
文昱说完整个人都轻松不少,表情也恢复成了往常的平淡,女儿心里已有判断,多说无益,她又何必担心这些,还是继续回去当个居家不理事的闲贵婆吧。
“母后慢走”石忞的身体不便行礼亲送,便准备叫路关初亲送文昱回永寿宫,但进来的却是乙春,便让她去送。
又另外叫了宫侍进来,一问,才知道路关初已被步千雪带去文宣殿了,之前整理接送奏疏之事都是路关初在处理,会一起过去也很正常,当即又让人去宣郭凡秋来见。
得到宣召郭凡秋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凤德宫,知道陛下醒后,她就随时准备着被召见,所以能不出宫就尽量不出宫,这才没耽误事。
一番行礼后,郭凡秋才起身站在一边,终于看到了趴在床上的陛下,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眼神炯炯有神,她只对视一眼就立马收回了目光,看来确实如传闻般无大碍了,心里颇为高兴。
外面日头高照,照进殿内的阳光也在一点点撤退,盛夏的繁都是极热的,尤其是今年的夏天,但殿内却并不然,反而很凉爽,陛下甚至还盖了薄被,郭凡秋扫了一眼就发现了四周装冰块的铜盆。
被打探,石忞也不介意,因为这会估计谁都很好奇她的身体状况,“信先放你那,过段时间再给我,把近几天发生的所有事,一一直言报来”,往常都是石忞自己看信,现在显然是不行。
“是,陛下遇刺后”郭凡秋把暗言查到的和做的都一一道来,石忞这才知道刺客之所以能被抓住竟是暗言的功劳,追捕云处安的事也在暗中进行,但云处安此人即为狡猾,两次差点抓到都被对方逃了。
还有繁都城内和地方上的勋贵、高阶官员得知陛下遇刺后,大家明面上都很伤心,实际上有些人私下里却吃香的喝辣的,就差放鞭炮庆祝了,觉得这刺客为他们报了利益被夺之仇。
虽然早就猜到是这个情况,毕竟这天下恨她的人还是有不少,但没想到她还没死呢,这些人就这么嘚瑟,是可忍孰不可忍,最让石忞不高兴的是,这么多人,还分明暗两大波,居然连个云处安都抓不住,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石忞当即决断道:“抓住刺客的人,按暗言的规矩该升职升职,该奖励奖励,这事你亲自代我去办,没抓住云处安的该罚就罚。传令下去,但凡抓住云处安的,生死不论,直接升为中大护法,地位仅次于北大护法,另赏银千两。朕遇刺后,暗中喜形于色的勋贵高官尽快据实拟个名单呈上来”。
既然有蚂蚱,那她就把这这些蚂蚱揪出来,有把柄的就别怪她赶尽杀绝,没把柄的就祈祷从此以后别犯错,否则该办就办,对明显希望她死而后快的人,她也不会手软,正好今年是会试年,还是第一届武举年,乘机腾点位置出来刚好。
“是,各藩属国尚未收到您遇刺的消息,目前并无异动,各国使臣皆已先后动身前来朝贡祝贺您和中宫大婚,脚程快的不到一月即可到繁都,慢的估计也不会超过两个月。”郭凡秋又汇报道。
“甚好,密切关注各藩属国动静,一有异动及时来报,另外多关注一下西南官道各国的情况,尤其是方腊国的动静,务必查察清楚。对了,刘大昌最近怎么样?”石忞最担心的就是云处安逃回方腊继续坐大。
刘大昌就是当初石忞招贤纳才遇到的那个好苗子,记忆力超群,又极擅长算数,且出身贫农身家清白,就是性子有点桀骜不驯,石忞有意磨练一下他,便故意没录取,又过了些时间才让郭凡秋去招揽他到平准商行当掌柜。
这一当就当了三年,期间也出过错,也曾被郭凡秋和顾客几次骂的狗血淋头,更被对手击败过几次,也有两次差点放弃当掌柜,但最后还是留了下来,性子也磨练的差不多了,所以一个月前,石忞将他从掌柜调为主办,专职负责跑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