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尝辄止
李如是被林墨予一个电话叫醒的,卧室拉着深色窗帘,只从隙缝间透入一线熹微晨光,他翻身坐起,先发了一两秒的癔症,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醒过神忙扭头往旁边瞧,另一半床已然空空如也,被面呈掀开的状态,虞杞川显然比他起得早。
昨晚俩人虽同床,却并未共枕,或许是在等李如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虞杞川并不急于这一时半刻,颇绅士地又抱了床被子给他,俩人盖棉被纯聊天,就这样规规矩矩地睡了一晚。
清早,虞杞川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在休息日也一如既往,七点多钟自然醒来,睁开眼听见枕边人清浅规律的呼吸声,一颗心腾时被充盈得满满当当。
其实一直以来,虞杞川内心都压着一份无法填补的空缺与渴求,他希望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家。这话不能说,特别是面对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数年的养父母,好像他得了便宜却忘恩负义一般,亲生父母出事那年他四岁半,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失去双亲的痛苦对虞杞川来说,既是短暂的沉重打击,更是此后日复一日的漫长凌迟。
虞湘海和陶美玉是对非常合格的养父母,他们对他好,好到客气见外的地步,虞杞川的生父生母都是受尊敬的学术界栋梁,没有人不会对他们的孩子另眼相看,可越是这样,就越让虞杞川清楚认识到,自己并非亲生,终究是不同的。就像他昨晚对李如说过的话,至亲至近的人,彼此间是不设防的,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对方面前露出最真实的一面,并且不用担心,他会离你而去。
睡梦中的李如不知道,虞杞川光是盯着他埋进枕头里的侧脸都能看上许久,他睡觉其实不太老实,小时候总因为乱踢被子受凉感冒,很让谢雯茜头疼,昨晚却出奇地温顺安静,一米八几的个头,因为瘦,拱在被子里的姿势很适合被人从后面拥着抱上去,虞杞川忍了几忍,最终退而求此次,俯身在他额头处偷偷落下一吻。
等李如醒来,虞杞川已经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门了,屋子里静悄悄,衬得手机震动声愈加明显。
他拿起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拔掉插头,脑海中一掠而过疑惑念头,他不记得昨晚自己有把手机拿进来充电。
边琢磨边接起电话,那边林墨予上来就问:“你昨晚没回家?”
问者无意听者心虚,李如含糊地嗯了一声,怕对方问太多,直接反客为主:“一大早打电话,找我有事?”
林墨予:“李燚联系不上你,电话打我这儿来了,你既然醒着,待会儿给你弟回个消息。”说着又啧了一声,“李燚这都马上成年的大小伙子了,怎么还动不动就满世界找哥,对你的依赖度都快抵上他亲妈了。”
李如顿了顿,情绪很淡地回:“知道了。”
林墨予思维向来跳跃,很快就换上幸灾乐祸的口吻,道:“昨天你一声不吭地跑掉,你爸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洗干净脖子等着吧你就。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告诉我,昨天季冰跟你到底聊了什么,我好帮你美言几句。”
李如冷哼一声,凉飕飕道:“你这好奇心挺强的。”
“我怕年初那件事再来一遭,青森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要是在行业内口碑跌到谷底,那我们干脆破产清算得了。”
“年初的事跟季冰没关系。”
这回轮到林墨予默了片刻,问:“那会是谁?”
李如神色暗了暗,年头,与青森科技合作过的几家企业相继出现核心应用层面的技术故障,这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起码在行业内引起了??一定程度的震荡,甚至还上了新闻,后又被有心之人爆出青森与鸿泰集团背后的控股关系,连带着鸿泰的股价也跟着下跌。
那天跟季冰聊完,李如开着车从季宅出来,路上一个人想了很多,自年初那事发生后,无论是时机、手段和影响面,都让当时的他头脑一热,顺理成章地怀疑到季冰身上,现在回头捋一捋,到底还是自己想简单了。
他了解季冰,对方如果要搞人只会光明正大地搞,并且干脆利落一次到位,绝不会让对手有再次翻身的机会。
躲在暗处真正下黑手的那个人,显然很清楚李如和季冰那段时间的龃龉,才能使出一招祸水东引,而其真正的目的,显然并非青森,而是鸿泰。
关于秦月这个女人,李如把不准对方究竟有多大能耐,他也查过,在遇到李满国之前,她不过是一家美容机构的高级合伙人,职业使然,让她在s城阔太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交际网更是错综复杂。她是那种很适合养在外面做红颜知己的人,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越上流的圈层越不缺花边新闻,当年的她肯收心为李满国生孩子,无异于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所以,自然不甘心一直被养在外面,当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三。
秦月有她的厉害之处,但凭她一己之力,折腾不出年头那么大的阵仗,有人在帮她,至于是谁,李如尚不明确。
他没查清楚的事,自然不会往外说,便道:“反正不是季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