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绝情,臣想活着。但制毒劫狱是事实,不赦之罪在前,臣没办法归朝了。”
云葳躲得更远了,索性将头别?去了墙角的方向,才背对着文昭讷然低语:
“可臣不愿做您羽翼下的金丝雀,旁人的承诺只是心意,远不如握于?自己股掌的权势牢靠。危难之际能?救命的,不是谁人的诺言与恩宠,臣要靠自己洗冤。”
极尽细微,潜藏苦楚的话音入耳,文昭眉心渐渐堆起?了一座座沟壑深沉的小?山包来。
她缓了半晌,才颇为懊悔地?回应:
“小?芷,你刚离开的那些日子,朕每日都在自责。是朕未能?保护好?你,这件事怪我疏忽,让你担惊受怕了,以后绝不会再有,也再不会让你离开我分毫,天?牢那骇人处,你此生都不会再去。”
云葳眼眶酸涩,其实她入了天?牢的刹那,便已然猜得出,文昭一夜之间?态度大变,或许是逼不得已。
帝王不是万能?的,甚或大多数时间?里,会被满朝臣工站在道义法理的制高点上胁迫,或者只是在一个节点上,明知是局,也只得深陷于?波谲云诡的漩涡里周旋,被人左右了权柄锋芒的走向。
她胡乱扑棱着脑袋,那日被锁在冰凉的铁床上,窒息的惊惶与苦痛漫过周身的恐惧再次向她席卷而来,身体自保的本能?让她泛起?阵阵寒颤,自也不会应承文昭的歉意与承诺。
文昭瞧得分明,云葳在挣扎,在与她看不透也摸不着的思量斗争,好?似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云葳在刑部天?牢经受了怎样的折磨,文昭并不清楚。刑房内的差官和衙役,早已在火海漫天?之前,就已然一命呜呼,其余幸存的狱卒,无人知晓内情。
但那日云葳在天?牢停留的时间?很短,文昭忖度多次,也查问过天?牢守卫,当天?无人听到过云葳吃痛的哭喊,如今再瞧见榻上生龙活虎的小?丫头,她只当云葳未受到几许磋磨。
“再信我一次,好?么?朕会把谋害欺侮你的人都揪出来,将他们绳之以法,给你报仇。小?芷给我个机会,成么?”文昭将姿态摆得足够低,语气轻柔至极,悄然往云葳的身侧挪了挪。
“您舍了臣吧。”
云葳眼眶里清泪滚滚,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埋着头哽咽呢喃,话音里满是委屈:
“构陷巫蛊压胜,是朝事,自要查清的,臣也在查。但臣与您的私情,臣想了一整年,您和臣不对等,臣懦弱胆怯,不敢接纳这份感情后附带的危机与挑战。臣跟您,不合适的。臣是您的累赘,只是累赘。”
这番逃避的说辞入耳,文昭的心一整个揪起?,胸腔里涌动着一股子无力?又?憋闷的无名火,咬牙怼了句:“你休想。”
云葳忽而抽噎了起?来,宽大衣袖紧裹着脑袋,哭得愈发狠了。
文昭怔住了,刹那间?顿觉惶然不知所措,她只想挽回二人的感情,却也不曾说什么重话欺负云葳,这人怎就委屈到泣不成声?了?
哼哧哼哧的抽嗒声?在寂静的夜色下格外振聋发聩,文昭的心底仿佛在滴血,凌乱的视线中满载着疼惜与纠结,攥起?拳头来回蜷曲收放,沉吟良久,才鼓足勇气试探着伸手去揽她的肩。
幸好?,云葳哭得头皮发麻,并没有躲开她示好?的手。
文昭翻开贴身衣袖,以洁白的内里蹭着云葳脸颊上的泪珠,温声?劝慰:
“莫哭了,有何委屈说出来。朕何处做错了,伤了你,你说,朕改。只要你不动辄提分道扬镳的事儿,什么都可以商量。”
本来前半句出口,云葳的呼吸平复了几分,可后半句入耳,她哭得更猛了,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文昭面对着这个小?哭包,手脚和头皮尽皆发麻,缓了许久才把绷断的脑筋搭上,改换了说辞:
“朕糊涂了,小?芷尽管开口,要我怎样做,满足什么条件,小?芷才肯再考虑一二与朕相伴一处的事儿?”
“呜…哼…当真?”
云葳吭哧半晌,小?脸哭得通红一片,涕泗横流,宛若小?花猫一般,呜咽下的话音瓮声?瓮气的。
“君无戏言。”文昭见到了一线天?光,赶忙应承下来,反手给人拍背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