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仓皇的抬起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正穿着一模一样的西装,拿着一束花,慢慢的走过来。
他愣住了。
花束划过沉闷的空气,淡淡的香气弥散,雨滴也在花蕊中晶莹的闪着光,那个比现在的松田阵平要年轻得多的男人走到墓碑前,把花放下。
花束从松田阵平的身体毫无阻碍的穿过,他浑然不觉有另外一个自己正在看着他,只是专注的看着墓碑,嘴角细微的勾起,似乎是想笑一下。
他现在还笑不出来。
松田阵平冷静的点评。
撕裂灵魂的痛苦在身体里,虽然永不愈合,但现在是最疼也是最轻的时候。
等到一切恢复正常之后,时间继续向前走,社会回复平稳,除了至亲之人,没人再记得那个牺牲的萩原研二,而照样上着班的男人,才会在一点一滴的生活里,在每一个想要诉说却无人可说、想要见面却没法触摸的细节中,意识到那个陪伴自己十几年、充斥着自己每一处回忆的那个人,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那才是让他沉默崩溃的开始。
而现在,那个还没学会掩饰自己痛苦的、年轻的松田警官,正呆呆的注视着坟墓,声音轻的像是见到太阳就会烟消云散的魂灵。
“hagi,今天是你离开我的第8天。”
风和雨忽然都停了,松田阵平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同时停住了。
这句话像是拥有神秘力量的言灵,空气被抽空,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
空间像是旋涡一样扭曲翻转,巨大的吸力让他身体一轻,如同一片轻盈的树叶,霎那间被卷上高空。
等到意识恢复的时候,松田警官已经出现在了不知名的白色建筑内部。
白色大理石的砖纹是丝丝缕缕的黑,而墙壁、天花板与灯,都是刺目的白,长长的走廊都被灯光笼罩,明亮至极,却又让人觉得自己要被灯光挤压,无法呼吸。
这里……是他从没有来过,完全不存在他记忆里的地方。
松田阵平四处打量,猝不及防的,几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男女急匆匆的走过,他们手中拿着平板和纸笔,看起来非常符合人们对于医生或者科学家的刻板印象。
“df-76恢复意识了么?”
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翻看着平板。
“昨晚已经醒了,但是,乌佐(ouzo),那毕竟是阿斯蒂救回来的人,我们真的要听朗姆的命令,就这样把人扣下吗?”
代号“乌佐”的男人是个中年男人,有着比亚裔要更加深邃一点的容貌和深褐色的短发,他样貌不差,气质也算是轩昂,但现在,当他听到助手的问题后发出冷笑,面容看起来就格外的扭曲:
“你说得是什么蠢话,朗姆大人是组织的二把手,他的命令,除了那位先生之外,谁都不能不听,就算是阿斯蒂,不也缩在一边不敢反对么?怎么,难道你要为了那个阿斯蒂,去反抗朗姆大人?”
身后的年轻研究员自然是不敢的,他只是看了看身前的乌佐,心里暗自犯嘀咕:
朗姆他当然不敢违抗,但是阿斯蒂就能随便得罪么?虽然年轻,但那个少年可是阿斯蒂啊,能让朗姆视为眼中刺针锋相对的存在,甚至传说会继承组织的人……他们这些人,真的主动掺和进去,不是早晚要变成炮灰么?
只是他终究不是这次实验的主导者,甚至连代号也才得到不久,组织内阶级分明,他不敢再说话,只能低下头,匆匆的跟着乌佐朝前走。
而谁都看不到的空气里,松田阵平仗着自己不为人所见,已经紧紧的跟上了这队人。
阿斯蒂、朗姆,以及阿斯蒂救回来的人……在组织里,也应该没有第二个人,能跟这些关键词凑在一起了吧?
松田阵平看起来平静极了,除了瞳孔收缩到针孔大小,差在口袋里的拳头已经攥紧了之外,一切都平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