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前面的兄弟厉声吹哨,白道宁和郗阳煦听出来是遇劫的信号,立刻下车上马。
郗阳煦的太子龙袍一出,对面显然受惊,一片勒马嘶鸣、窃窃私语。
白道宁从容纵马向前:“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结果没等他说完话,突然听到身后一阵乱象,他猛地回头一看,果然是被安排要跑的那支人马提前跑了!肯定是太子那个不省心的家伙急得!
但是这小小的意外并不影响他接下来的发挥:“小可,亥栗省,明月府,烧春县,烧春寨子,国姓的白道宁!管教手下不利,还没办事就先跑了,真是可耻,让朋友见笑了!这里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咱都是路上的人,不如朋友报个万儿,我们好说道说道?”
对面领头一人大笑:“你们既已将太子爷请出来了,还不知道有什么可说道的吗?太子爷是主动出来受死的吗?”
白道宁朗声道:“太子乃是大陶国本,我们都是大陶子民,如今两安罗南下,四方水旱频出,正是大陶危急存亡之秋,你们不思报国,反而要行刺太子,是何居心!难道要将我大陶土地子女拱手让给异族蛮夷吗?”
对面领头冷笑:“你个亥栗省的土匪说话倒是文绉绉的,你们科举大省土匪都这么有文化吗?你忠于大陶,那我倒是问问你,去年大陶加征口嚼粮的时候,你们寨子帮你们县的农民抗税不交了吗?”
白道宁心虚了:“这不是一回事……那是一时的苛政……”
口嚼粮是大陶朝廷去年新加的税种,名义是为了赞助朝廷豢养战马的口粮用。但是大陶对底下各省的控制力弱得土匪当道,新税一下,除了京畿直控的南直隶外,几乎没有一个地方不抗税的,最后也就稀里糊涂直接不用交了。
对面领头打断他:“太子爷给的钱多就承认呗!钱嘛,不寒碜!土匪谈什么忠诚啊!”
郗阳煦一咬牙,拍马上前:“我正是!正是要解决这个,苛政!等我当了太子,我第一件事就是废了口嚼粮……”
白道宁一瞥眼看到对面有人偷偷举弩,出言不及,郗阳煦当胸中箭,立刻坠下马——
白道宁立刻扑身过去,把他拖回来回来,口中连喊“太子”。苏太傅也激动地跳下车扑过来:“太子啊!”作出真的“金主受了重伤”的姿态。身后路冬山等兄弟也迅速反应,拉起弓备战。
对面的领头人往后一缩,也抬起手,身后弓箭手举弓:“我听说你们的新太子是个懦弱无能、虚张声势之辈,哪有这么神气,这就是个假的吧?不过都无所谓——射箭!”
“射箭!无耻鼠辈!”白道宁躲在车后破口大骂,“你以为我们要搞什么替身的把戏吗?我们太子顶天立地,不屑与尔等小人为诈!”
对面没有再回话,没多久又突然转出几骑极快的轻马,向没跑出多远的那一只部队冲去。
白道宁咬牙指挥自己这一支队伍跟对面互相放箭,不敢支援,害怕对面确认真太子在那一只队里,只能指望容小寒不负期望了。对面也一直没有靠近,甚至还往后跑了一段,就把车子拼起来对垒互射,得隙就转人向外冲,显然在另一只队伍上加重了火力。
他寻机回头看了一眼车里,郗阳煦胸口的血泵得快要从车里流出来了。李氏用手帕捂着嘴,惊恐地坐在角落,紧紧靠着车墙。苏太傅倒是有些手忙脚乱地还在给郗阳煦按胸口、倒水什么的,做起来有模有样,显然有过救治人的经验,可惜郗阳煦明显胸口起伏越来越小,看起来要不行了。
再过一会儿,白道宁心想,再过一会儿就行。等郗阳煦死了,他们就装作太子死了,就准备撤退,只要演得够像,让对面信服,这伙敌人的优势远没有大到能将他们全部歼灭,应该不会过度纠缠……
谁知过不多久,在几声呼哨之后,对面的箭雨明显开始减缓,而白道宁这边连箭镞都没告罄。他立刻意识到是对面想撤了,骂了句街,继续坚持攻势半天,结果对面居然直接真的远远丢了具尸体滚到阵前,满脸血污,但明显还能认出来正是太子爷白有德!
“妈的!”白道宁都快气死了,直接把弓箭掼到地上,从马车上的射击点跳下来,气得简直有点头晕。
两边显然全都丧失了战斗意志,这回真的不是装的,只有几箭散箭再射,烧春寨子的兄弟们显然也没有追击到底的任务,直接放对面欢天喜地跑了,连车子和死伤人员都带走了。
白道宁叉着腰冷静了半天,才凑过去拨弄了两下太子爷的尸体,看起来大约确实是死透了。他转过去问凑过来的老太傅:“这咋办?”
老太傅没有回话,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他摸了一下,感觉像什么木质的装饰品,还带着一截针头,像是插女人头发上的,他以为是什么秘密物件,要私下讲的,就随手偷偷塞进腰包。
李氏跌跌撞撞冲过来,推开白道宁,趴在尸体上哭。白道宁被她哭得烦心:“别哭了!哭小声点!”
李氏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回头哭得更大声了。
容小寒带着剩下的人匆匆赶回来:“小白哥,我们……呃,我,对不起小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