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顾廷和黑眸中倒影。
他漫不经心地想,皇帝对自己宠信的人,总是那么好吗?
……
此刻,指挥府的气氛已经令人窒息。
夜半,灵堂除却崔康,便是几个崔康的近身侍从。
冯氏得知消息之后同崔平之一道赶来,白日喧嚣,崔平之震怒,杨廷机咄咄逼人,冯氏从中竭力斡旋,晚上又去找父兄等人商谈,至半夜,才有时间看崔康一眼。
崔康形容狼狈,自崔安死后,他没有一日安生,日日被惶恐惊惧与不甘折磨着,消瘦得双颊凹陷,唇角脸上都有伤,是白日崔平之打的。
他整个人面上流露出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死气沉沉,看见冯氏来了,也只是眼皮一台,麻木了许久的精神似乎涌动着一股酸意,他望着冯氏,嘶哑地叫了声,“母亲。”
冯氏跪坐在他面前。
崔康的第二句话是,“我当真没想崔安死。”
这话一出口,两人反而都沉默了。
崔安并不会因为崔康不想要他死而活着,此言于事无补。
崔康颓唐地跪着,半晌之后才道:“父王,是不是也想我死?”
眼角干涩,因而并没有淌下眼泪。
冯氏静静望着他,想起崔平之对杨廷机的许诺。
崔平之许诺杨廷机,此战之后,定令崔康给崔安抵命。
可便是抵命,又有何用?当时在窗外听着的冯氏这样想。
更何况,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崔平之会在崔安已死的情况下,再杀崔康。
只是,若是不杀,如何平息杨廷机心中之痛?
如何给武官一个交代?
即便崔平之做出了这样一个近乎于狠毒的许诺,杨廷机也不会相信。
于杨廷机而言,崔安已经死了,崔平之无论做什么,在他死后,杨氏一族定然衰落。
此刻,就算是崔平之将王位让给他,对于杨廷机而言都不是补偿。
兆安已陷入战火,世子身死,二公子败逃,朝廷军队长驱直入,谢之容偏又约束兵士,邀买人心,局势对他们来说已经非常不利了。
崔安和崔康身边不是没有身经百战的老将引导,不还是在朝廷铁骑之下兵败溃散吗!连半点喘息反抗的余地也无,不止朝廷震惊,连作为对手的兆安都为之悚然,势如破竹,不过如此,足见谢之容用兵之能已经到了可怖的地步。
且,任何流言蜚语都无法动摇皇帝对谢之容的信任,军需粮草源源不断,谢之容休兵,皇帝竟也愿意将流水一般的银钱耗在他身上。
没法从任何方面撼动谢之容分毫。
崔平之亦是心乱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