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寻尚未执剑,那把由方歌吟馈赠的金虹剑此刻暂时保管在温丝卷的手中,只有她袖间门含光绫随海风而动,看起来便像是个再柔和不过的披帛,甚至有日光透过薄纱,将原本的月白长绫映照出了一抹白金色。
但在剑气积蓄到顶峰,随同海潮攀升至倾天漫卷的时候,这种难以解释的景象最后只剩下了最本质的威胁性。
水龙虚影看向的是那个史天王所在的海岛,戚寻面向的也正是那个方向!
但这道磅礴吞霄,像是能一掠跨越海上数顷碧波直达面前的剑气却好像无处不可去!
也无人不可杀!
哪怕是跟随戚寻而来的船队中,混迹江湖数十年,冷静沉稳如任慈,早见过了戚寻先前突破场面的凌飞阁,连在大沙漠中的水龙卷都没错过的金灵芝,也着实很难在这样的场面下保持沉稳。
“我现在方才知道……她为何要说这是一场大戏。”金大小姐喃喃自语。
在这出大戏的舞台上,这扬空而起的海浪正是最为盛大的特效,现在幕帘掀开,在他们这些个有幸一观的观众面前,几乎只看得到那唯一一个主角。
而即将为海潮吞没的史天王和他的海岛,也不过是这出大戏面前的祭品而已。
但这斩奸除恶,清剿海寇的意义,也实在是让人不必计较什么交战的跌宕起伏,剧情的紧张反转了。
而这神水宫的神异,诚然在海浪奔涌之中,已经成为深入人心的印象了。
那实在是一种不可遏制的发展!
站在戚寻这边的人尚且有此等感觉,更何况是另一侧围观的人。
也当真如戚寻所猜测的那样,在那位石田斋先生的手下樱子姑娘被人救回后,她想着自己此前从未受到过此等屈辱,领着人便重新出航来找海阔天的麻烦了。
当然她并没有捉住人,反而在被海阔天的人绕了一路后领到了此地。
眼见对方俨然有后手准备,才在戚寻这里吃到了个大亏的樱子姑娘如何有可能有这个底气直接冲上前来。
但下一刻她便不必后悔自己做出这个决定了。
戚寻掀起的那片海浪将她和海阔天回归队列的船彻底从中间门划开了一道界限。
身在浪潮顶端,有若神灵降世的蓝衣少女,状似无意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去了一眼,便像是完全将她给无视了一般乘浪而去,却让她的脚下仿佛生出了数十道禁锢的枷锁,连带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紧抿着唇,只能看着那片吞天灭地之势的海潮铺开让人心悸的威势。
而在看到那海潮归向之处那七个相貌一样的人的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正是与石田斋先生屡次敌对,又始终占据上风的史天王!
可即便是与她同在船上的人,在提起史天王的时候从骨子里仿佛已经有了一种本能的敬畏情绪,也丝毫不影响她在眼见这白浪掠地,剑势化龙的一刻,几乎完全没考虑过史天王有可能击败这样一个对手这种可能性。
史天王再如何神秘莫测那也终究是人!
人又如何能和此等神灵景象相抗衡!
樱子姑娘但凡是个长了脑子的正常人,便不会看不出来。海阔天这个将她引来此地的行为必然带着目的性,简直就像是非要让她看到这个剿灭史天王的过程。
但在此等实力面前,别说只是以迂回的方式让她来欣赏这何其壮阔的一幕,便是将她和石田斋先生一并擒获过来,按着他们的头非要他们记住这一幕,也实在不是一件能有反抗余地的事情。
何况比起只是当一个观众,怀着惊惧的心情看到这样的场面,总也好过他们就被安置在这白浪之前,像是史天王和他的手下一样成为被吞没的牺牲品。
一艘被绞碎的船只残存的木板飘到了她的船前,也让她的神思回拢了一瞬。
“随时……随时准备撤离。”在开口的时候她方才意识到,她的嗓音比起平日实在是干涩太多。
只不过她的这句话并没能传到她的下属耳中,就已经被更大的动静所覆压了过去。
那是终究要抵达史天王面前的海潮发出的嘶鸣咆哮。
在这一刻,水浪之间门摩擦产生的轰鸣甚至比之海上龙卷还要可怕得多。
史天王并不像是此前死在戚寻手下的无名岛小老头一样没回过神来,便迎来惊天一剑的制裁。
在那种让鼓膜都在发出震颤的动静中,他还在尝试做出反击。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自然是知道的,可要做到这一点何其不易!
那并不是一个只靠着唤动海潮的“术法”的敌人。
在此时俯首,化入这浪潮最前端,仿佛足以撕毁一切敌人的游龙碎星剑气,比史天王此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剑客发出的招式都要可怕得多,简直就像是一道从天飞落的剑气。
此刻这道剑气在海面上纵意而行,逍遥万分的姿态里如何不是雷霆万钧!
可史天王知道自己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