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跌坐在床沿上,失魂落魄道:“我们说彤娘不见了,他既不惊讶,也不着急,压根就没想掩饰什么。”
“那我们怎么能回来?我们回来了彤娘怎么办?便是赖,我也要赖在他府中,盯着他!”孟扶楹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赖在他府中盯着他?你以为到了那一步,他是你想盯就能盯的吗?那是他的家,家里都是他的人!”周氏道。
孟扶楹停住脚步,转过身望着周氏,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道:“现如今该怎么办?”
周氏表情木然地摇了摇头,道:“没办法,只能等。”
“等什么?”
“等他出了胸中那口恶气,放了彤娘。”
“恶气?什么恶气?”孟扶楹走到周氏面前,“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瞒着我不说的?”
周氏一个绷不住,落下泪来,自责道:“都怪我,不曾看出那贺砺之前送彤娘回来时的彬彬有礼和蔼可亲,竟都是装出来的。还纵着彤娘去与他谈婚约作罢之事,都怪我……”
孟扶楹惊呆了:“竟是这么回事,那他要出这口恶气,岂不是要……不成,不能让他那样对彤娘,我这就去报官!”
“不能去报官!”周氏死死地扯住他的袖子,泪水涟涟地摇头道:“我们现在甚至不知道彤娘究竟被他藏在了何处,是在卫国公府中,还是已经转移到了外头?人是在卫国公府里头没的,贺砺今日办焦尾宴,所有与宴的人都可成为他未曾绑人的人证。单凭你我的说辞,没有证据,去报官,你觉着官府会尽心尽力为咱们找人吗?更何况贺令芳与彤娘是结拜姐妹,谁也不会相信是贺砺将彤娘藏了起来。你报了官,贺砺绝不会留这么大个把柄去给别人抓,他不会让彤娘再有机会出现在人前。你和我,许是这辈子都见不着自己的女儿了!”
想起那个可能,周氏忍不住掩面痛哭。
孟扶楹脱力般往后踉跄两步,跌坐在坐床上。
思前想后,以贺砺的身份和地位,他孟家没有任何人,任何地方可以去求助。
“他怎能如此?彤娘对他贺家有恩呐!我可怜的彤儿……”孟扶楹活了三十多年,平生第一次恨起自己年轻时胸无大志。若他是个三四品的大员,此刻便可直接去求见圣上,让圣上给孟家做主,不信贺砺他不交人。
到底是爷娘无用,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卫国公府,贺令芳送走了孟氏夫妇,便绷着脸准备回后院找贺砺问孟允棠的下落,不料却被府中的壮婢婆子拦住。
“阿郎说李夫人今日帮忙操持焦尾宴,辛苦了,天色不早,请李夫人早些回家休息,就不必帮着收尾了。”一名管事婆子恭敬地对贺令芳道。
贺令芳横眉立目:“连我的道也敢挡?让开!我今日必得见他问个清楚!”
管事婆子带着十几个丫鬟牢牢挡住她的去路,道:“奴婢们只是依阿郎的指示行事而已,还请夫人莫要为难。阿郎还说了,若是夫人不想回李家去,在家住一晚亦可。只是府中不是很太平,今晚就由奴婢们和府中的护卫为夫人守夜。”
贺令芳抬眸,遥遥看向渐浓的暮色下熟悉的园子轮廓,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悲凉。
姑母虽亲,但皇家无情,她从未敢在姑母身上寄予多少希望。
此番贺砺回来,她是打心底里感到欣喜和宽慰的。他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在家族遭此大难的情况下,没有人比他们关系更亲密无间了。
她错了,她很需要贺砺这个弟弟来填补她内心没有母族依靠的惶恐和不安,但很显然,贺砺并不那么需要她。
是了,在他流放塞北,命悬一线的那些年,她这个当长姐的又为他付出过什么呢?帮过他什么呢?她自顾不暇,在他最艰难痛苦的时候,她鞭长莫及,未曾给予他一丝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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