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棠此刻正坐在房前廊下,出神地抱着那只雪白的拂林猧子轻轻抚摸。
穗安与禾善坐在不远处绣扇面。
禾善瞧了孟允棠几眼,叹了口气,轻声对穗安道:“娘子今日依然不开心。”
穗安道:“许是那日吓着了,总要给娘子几日时间恢复恢复。”
禾善道:“我瞧着娘子倒不像是被吓着了,而是魂儿丢了。”
这时孟以薇来了,对孟允棠道:“阿姐,昨日我们商量过糕点的样式之后,我晚上回去画了几种出来,你来看看可有中意的?”
孟允棠回过神来,放下猧子,道:“好啊。”遂与孟以薇一道回了房。
禾善一边收拾针线篮子一边低声道:“二娘子倒是好,知道天天来陪娘子说话散心。”
穗安道:“姊妹间都是你好我好的,咱们娘子平时对二娘子也不差。”
大理寺审讯房里,裴丁对贺砺道:“贺大将军,因童廉童相公检举太子中毒一事乃是你所设计,兹事体大,崔廷尉责下官亲自向贺大将军询问几个问题,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贺大将军见谅。”
贺砺坐在椅子上,表情和煦:“职责所在公事公办罢了,谈不上怪罪,裴少卿请自便。”
裴丁见他态度配合,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自贺砺回长安后,从他仅有的几次上朝表现来看,他一直认为他是个目无法度性格孤傲的难相处之人。现在看来,大是大非上他倒还是拎得清的。
裴丁示意一旁负责书写的小吏开始记录,问贺砺:“据童相公交代,三月初九那日,大将军曾借抢马之机,引他至东市马行相见,可有其事?”
贺砺道:“我确实在东市马行见过童相公,但是几月初几我却是忘了。我只是在东市见到一匹好马,又从马行管事口中得知,那价值一百一十万钱的好马,童相公只交了一万定钱,便不许他将马再卖与他人,觉着童相公此举颇有仗势欺人之嫌,便掏钱解了马行管事的困境而已。至于相见,是他听说马被我买走,来找我兴师问罪,我可没想见他。”
裴丁道:“但是童相公说,你为了逼他配合你做局陷害晏阅,还让手下给了他夫人两百万钱,以受贿威胁于他。”
贺砺笑了起来,道:“这更是子虚乌有了,有些人为了陷害旁人,真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他说的这事,你们可曾派人去调查了?”
裴丁观察着他,无论表情还是肢体动作,他都很放松,没有一丝让人觉得不自然的地方。
“已派人去调查那名商户。”裴丁道,“童相公还说……”
他刚开了个头,贺砺便摆摆手,道:“如此转述多费劲,他不是在大理寺么,直接带来与我当面对质岂不更省事些?”
裴丁没想到他会有此一提,愣在那儿。
“裴少卿莫不是怕我暴起伤人杀人灭口?”贺砺轻笑一声,抱起双臂,“脾气不好是一回事,蠢是另一回事,若我此刻杀了童廉,那于此事上,我还撇得清干系么?”
裴丁仔细一想,确是这么回事,便令人去将童廉带来。
不多时,童廉就被带到了审讯房中。
贺砺打量着他,衣衫整洁,发髻未乱,脸与手上也无伤痕。
他唇角勾起一贯擅长的讽笑,道:“童相公这不还没受刑吗,怎么就急着攀诬构陷为自己开脱呢?你们读书人就这点风骨?”
童廉冷哼一声,看着贺砺道:“我的错,只在于当初不该因为忌惮你的身份而没有及时地去官府告发你。”
“告发我什么?与你抢马?”贺砺听了他的话,有些乐不可支的模样,微微仰起他那张年轻而英俊的脸,眉目张扬:“记得当日童相公曾斥我寡廉鲜耻,与鱼俊义将军沆瀣一气,这是看告我抢马伤不着我,这才伙同旁人设计了这条毒计来害我?”
小吏在一旁刷刷地记录。
“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让你手底下人赠与我夫人的两百万钱如今就在我家中,分文未动。在思勤阁,茶杯也不是我主动与太子殿下调换的,而是你安置在太子身边的内侍自己调换的,我还曾出言提醒太子殿下。待太子醒来,一切自然真相大白。”童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