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忠去时,只见桌上放着一个食盒。
他有些不解。
沐明远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道:“二少爷在京兆尹的大牢里缺吃少穿,今日匆匆一见,也没能和他多说几句话,我这心里甚是过意不去。这些菜,是我亲手为他准备的,都是他爱吃的。你跑一趟,将这些拿给他吃。”
武忠觉得有些古怪。
夫人死了,府上都忙得很,老爷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位二少爷,看来大少爷的流放,给老爷的打击很大。
他道:“在下这就去!”
武忠离去,沐明远独自在房中坐了良久,直到听闻孔家来人,他才离开。
这个孔家,自然是孔宜佳父亲孔侑。
他如今调任麟州,此时不过傍晚便赶到了,显然是快马加鞭而来。
沐明远虽然知道孔宜佳的死是怎么回事,但他并没有如十几年前那样心虚着慌。
一回生,两回熟。
十几年前,他到底是太沉不住气,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端倪,却怕裴家人看出端倪而不让他们开棺验尸。
不过也不怪他,那时候的裴世渂,疯了一般,不肯定相信裴漪是病亡,非说他妹妹身体康健,不可能一个月内就突然急病而亡,定是有什么猫腻。
他也担心,万一真查出一些什么。
但现在他一点也不怕。
他这个吏部尚书给了孔家多少好处,他们清楚得很。
不是他自信,便算他把话摊开了告诉孔家人,人是他弄死的,孔家不但不会闹事,说不准还愿意把自家年轻的孙女再送个进来。
这就是孔家和裴家的区别。
阴暗潮湿,耗子到处跑,阴风凄凄,鬼气森森的大牢,唯有远处几盏气死风灯发出微弱的光。
沐雍整个人踡缩在角落里。
这里他不陌生,他几个月前住了好几天,这次又住了两天。
如果说有不同,那就是上次住的地方环境更恶劣,更潮湿脏污,而且里面还关着别人,动不动就会打他一顿。
这次他的事还没定论,给他安排的囚室环境稍好一些,而且是单间。但却连一个人都看不到,反倒更显阴森了。
但上次他虽觉得环境恶劣,也受过惊吓,但他自信他爹无所不能,能将他救出来。所以他的心情其实没受多少影响,同样嚣张张扬,那时,孔宜佳几乎每天亲自或派人来给他送好吃的,他过得也不算苦。
但这次,孔宜佳已经死了,而他,也知道有些东西变了。
虽然他还抱着希望,虽然他也想做沐黄枫,可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命运是什么。
一只老鼠从他的脚下蹿过,他吓得一哆嗦。
他现在在想,当初秦岩把他救下后,告诉他,沐明远是准备让秦岩带他到别的地方置房置地,让他永远不进京城,衣食无忧一生的。
他到底为什么想不开,非要闹着回京城,为此不惜绝食,让沐明远松口让他回来?
如果知道回来后会这样,打死他他也不想回来了!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一个狱卒提着一盏气死风灯,踢踢踏踏地走过来:“那个谁,有人来看你了!”
沐雍茫然抬起头,谁这个时候会来看他?
母亲死了,沐府在治丧,客人在吊唁,吊唁的人还在,主人就不可能离开。而且夜里还要守灵。
至于他那个姐姐,不要说他压根没指望,便是他指望,她应该也要在灵堂守一守的吧?
很快有个身影在狱卒的身后现身。
沐雍吃惊:“武忠?”
武忠脸上带着恭敬:“二少爷,这两天府里乱,老爷叫我给你送些吃的!”
正又饿又怕又孤单又无助的沐雍一听,眼泪差点涌出来。
他也曾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意气风发,现在在这里一天一夜了,什么都没吃,狱卒倒是送过一回饭,发霉的糙米上面摆了两根干咸菜,他连闻都不想闻一下。
在饿得发慌的时候他也后悔,有发霉的饭菜总比饿肚子强,母亲已死,不会有人给他送饭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