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看着眼前院落之中东倒西横的石桌和石凳,那时候无数个夏夜和大家一起在此乘凉共饮的画面恍惚出现在她的眼前。
罗纳德总是喜欢抢她的甜点吃,然后被阿蜜莉雅狠狠教训一顿。
桑晚又忍不住走到枯萎衰败的花藤之下,一架陈旧破败的秋千落满风霜,两侧的秋千索早已腐坏,缠满了将死未死的枯藤枝叶。
“这是琥珀给我搭的秋千。”桑晚一边轻声喃喃,一边想要伸出手触碰,却停在了摇摇欲坠的秋千之前。
桑晚沉默地走进屋檐爬满了爬山虎和常青藤的房子,只是走动就带起无数飞旋的粉尘,她鼻尖发痒,忍不住轻轻咳嗽几声,用手掩着口鼻,她满眼苦涩,走走停停地逛了一圈。
随即她走上光线晦暗的楼梯,穿过木质长廊,到了自己二楼曾经的卧房里,房间里面同样早已布满灰尘。
桑晚看着房间里那张床垫,忍不住失笑般摇了摇头。
小时候桑晚抱着谁的尾巴睡,是芬里尔和琥珀还有紫珏总是争执的问题,他们吵闹不休甚至开始直接动手,很多次差点把房顶都掀破了,总是芬里尔臭着脸去修理。
她的卧室角落还堆着几个大得过分的衣柜,里面全是紫珏给她备置的衣物和玩具,只不过大多都已经腐坏溃烂了。
桑晚从里面挑挑拣拣地拿出来一个满是灰尘的六角风车,工艺略显拙劣,但却是向来十指不染阳春水的紫珏为了哄她开心,笨手笨脚地捣鼓了很久才做好的。
桑晚把里面还没彻底腐坏的东西挑拣出来,如视珍宝地放进了自己的储物囊。
桑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何时四月站在了身后,他轻轻扣响门扉,桑晚下意识地望过去:“主人,我在屋后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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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晚怔怔地看着眼前那座刻着自己名字的孤坟,眼眶禁不住变得酸涩起来,她瘫软地坐在陵墓之前,指腹细细地摩挲着墓碑上自己的名字,是芬里尔的字迹。
“主人,这会不会不太吉利,需要我把它销毁了吗?”四月迟疑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询问道。
“……没关系,都总会有这么一天,不过迟早。”桑晚摇了摇头,涩声说道。
忽然桑晚若有所思地想起了一个问题:“当时小芬找不到我的尸体,这应该只是座衣冠冢。”
“这样说起来,我想撬开看看。”桑晚忍不住有些好奇里面究竟埋了些什么东西。
四月垂落的兔耳轻抖,吓了一跳:“这不太好吧?”
桑晚理所当然地抄起双手:“这是我的陵墓,又不是别人的,我本人都同意了,有什么不好的?”
说干就干,很快两人吭哧吭哧地挖开了陵墓,当费力地推开棺盖,桑晚看着里面的东西却不禁愣了愣。
其实都是些材质普通的衣服,然而却因为时间过去了很久,甚至已经有氧化和腐败的痕迹了。
桑晚知道这些衣服肯定都是芬里尔亲手做的,但奇怪的是这些衣服的尺寸有大有小,各不相同,最小的只有婴儿尺寸,最大的却可以供成年女性穿上。
桑晚当年离开他们的时候,身体不过六岁左右的外形,芬里尔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她根本穿不上的衣服?
桑晚心底生疑,撩起裙摆蹲下,耐心细致地将所有衣服按尺寸大小排序分好,当她意识到芬里尔应该是把她从婴儿到成年的衣服都按照年龄的次第顺序做好的时候,桑晚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骨节泛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怀里的衣服。
“主人……”四月错愕讶异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四月还是第一次看到看似柔弱,实则心性坚韧的桑晚流泪。
桑晚用指腹抹去眼角的湿润,想要尽量冷静地开口,声音却带着哭腔的颤抖:“四月,我一定要找到他们……哪怕他们不认我也没关系,不相信我也没关系,要杀掉我也没关系……只要让我能够再见他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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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晚和四月从那座人去楼空的旧房赶回来的,已经是日薄西山,浮云蔽日,天色逐渐变得晦暗,提着灯的侍人一脸焦急地等在领主府邸的门口,见桑晚和四月回来急忙迎上去。
“两位大人可算是回来了,领主吩咐过要好生招待两位大人,我这就领着两位大人去餐厅和领主共享晚餐。”
桑晚从旧房子回来之后郁郁寡欢,此时此刻更是没有任何胃口,一脸恹恹地摇了摇头:“请帮我给埃德蒙领主说声抱歉,我今天不太舒服,想要回房歇息。”
侍人也不好强求:“既然如此请容我派人禀告领主一声,带着两位大人去后院歇息,然后让后厨做好一些吃食送过来。”
侍人手中举着灯笼,恭敬地领着桑晚和四月往领主府后院的客房走去,途中穿过辽阔的露天庭院,横穿一条水道,侍人还不忘贴心地给桑晚和四月两人介绍领主府内的园林景观,他却不知道桑晚从前经常在紫珏这里小住,对于这里的构造其实无比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