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李老三你还在后面磨蹭什么?”
一个人扭过头,忍不住朝后面叫唤道。
被甩在后面的人影融于黑暗,动作艰涩地蠕动着,李老三慌张地用手背抹了抹从鼻腔里流出来的污血,只觉得口腔里弥漫着铁锈味的血腥气,他却不敢声张,只能瓮声瓮气地应道:“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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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四周彻底归于沉寂,桑晚才忍不住一脸复杂地轻叹了口气,她低垂着眼睛,双手环抱着膝盖,身后是凌乱干枯的杂草堆,还能听见耗子钻进穿出草堆的窸窸窣窣声音。
“身娇肉贵的贵族人类小姐,怕是从没有待过这样糟糕的环境吧,然而我们这群兽人奴隶,都只能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
有声音带着嘲讽的语气打碎了静谧。
桑晚抬眸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正泛着莹莹的绿光,而身后还有无数双反光的兽瞳,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桑晚。
被无数双兽瞳这么死死盯着,死里逃生的桑晚却并未觉得如芒刺背,反而表情自然,气定神闲地开口“伊莱,你说话能不能别总是这么带刺。你和其他兽人要是真的讨厌我,也不会救我。”
青涩尚未褪去的少年恼羞成怒地睁大眼,他一头银发,头顶着毛茸茸的雪白兽耳,股后则是一根银白黑点交错的粗尾巴。
正是几年前,桑晚从格纳手中救下的雪豹兽人伊莱,也是雪豹领主埃德蒙的孩子。而其余的兽人奴隶也都是熟面孔,当时被她照拂带回了桑宅休养和疗伤。前段时间却因为后宅要藏匿大家的踪迹,桑晚为了防止人多口杂,只能将奴仆从简,将这一批兽人奴隶暂时送回了艾琳娜的府邸里。
而桑晚没有料到,自己几年前一个无心的善举,如今却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伊莱,你既然刚才都出手帮我了,那不如再帮我一个小忙吧。”桑晚盘着双腿,俨然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好整以暇地往前探出个脑袋。
“你、你别太过分了,刚才我不过是一时失了智,才会帮你。”猫科动物的天性似乎都很傲娇,伊莱臭着脸撇过头去,然而耳朵动了动,却还是往前探过来。
几双反光的兽瞳在黑暗中逐渐隐去,桑晚并没有等很久,一只手掌大小的棕毛垂耳兔便被伊莱带进了地牢,垂耳兔泪眼婆娑地扑到桑晚的怀里,四月情绪激动之下竟然化为了原型。
平日里四月巧言令色,如今他却是满心满眼都担忧着桑晚的安危,当时桑晚和历晁、巴塞洛缪交手之后,四月便想硬闯进来,却被历晁的人手缠住,他只能化为娇小的原型在暗处躲藏起来,伺机寻找桑晚的踪迹。
四月碧眸含泪,一脸的担惊受怕,他后怕地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声音哽咽地一遍遍低唤道:“主人……”
桑晚抚摸着垂耳兔的背脊,心中同样是五味陈杂。
这好像就是一次次轮回,从前她不信善恶有报,只是仅仅牢记自己弱小之时得到的善意,带着偿还恩情的心态帮扶那些兽人,却不曾想过随手抛下的一颗果实,生长的庇荫却救了她一命。
“主人,那我们跳跃空间的末点是选择回到桑宅吗?”四月眼看就要发动异能,他自然而然地发问了一句。
桑晚犹豫迟疑了一瞬,却很快语声坚决地开口。
“不,不回去。”
“历晁和巴塞洛缪一定不会死心的,可现在不过是他们二人联手针对我。若是回了桑宅,到时候他们追捕而来,发现桑氏后宅里藏着君王级别的兽人,一定会引来上界其他君王的震怒,到时候局势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上界的君王们齐齐联手,我身处危境倒没什么,可我不想连累得哥哥和大家都一同被围攻追击。”
桑晚思忖着说出这些话,还细致地考虑了接下来的计划:“咱们先逃亡到内城的其他区市,正好我可以引开历晁和巴塞洛缪的追击,之后再趁机给大家发信让他们潜行离开,只要不引起上界君王们的注意,他们只要离开了外城,就姑且算是安——”
桑晚的话音未落,却听外面轰隆一声巨响炸开,犹如平地惊雷。
桑晚下意识地顺着风机的缝隙,侧目往后望去,却见外面沸反盈天,传来鼓噪喧嚣的打闹声。
数种异能相交散发出的五颜六色的芒光,几乎快要点燃深渊一般的夜色。艾琳娜奢华的府邸到处燃起大火,赤光冲天,映照得犹如白昼般光亮,不同的异能领域展开,正激烈地交锋对决。
有很多慌不择路的侍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而浓烟飘动之中,历晁和巴塞洛缪的下属则开始动手,夜色中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不时就有误伤的局面出现,一派兵荒马乱的场景。
“这是出什么岔子了?难不成是这两个老贼开始内斗了?还是说艾琳娜的盟友赶过来支援我们了?”四月动了动兔耳朵,一脸不解地望着外面混乱的场景。
桑晚一脸恍惚茫然地摇了摇头,凑拢透过风机的缝隙观察外面,恰巧一道异能的芒光划过,犹如坠星飞溅散落,而桑晚也在这瞬间了看清了外侧的战斗景象,其间浴血奋战的人影,却分外的眼熟。
“都不是。”桑晚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一时间她体内的情绪犹如洪流般汹涌而起,不知道是喜是悲。
“是大家……他们来找我了。”
桑晚并不是什么乐于奉献的圣人,相反她格外地惜命,却也想要一腔孤勇,不让自己在意的人受伤。
然而桑晚千筹万谋计算着想用自己的性命,试图保住大家的平安,可是她却不曾想过大家会负芒披苇,一骑当千,竟然会深入敌营来寻她。
在她还未曾自作主张地实施牺牲自己的计划之前,他们就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