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无奈接受,随后与她表明了来意,并询问她:“当天可有见到凶手的模样?”
“我想想。”宋小小抿着唇,低头做出沉思状,偶尔摸了摸后脑的伤。半晌后,她撩眼看向铃兰,摇了摇头,“未曾看见,贼人从身后袭击我。”
铃兰一听这话觉察出不对劲,她头部的钝器伤只有一下,在头部的前侧,后脑的伤是她倒地时,磕碰到附近的桌角所致。
宋小小在说谎。
铃兰不想打草惊蛇,没有当面戳穿谎言,反而顺着宋小小的话,问道:“邹家可有与谁结仇过?”
宋小小摇头,“没有结仇。非要说有点矛盾的话,那便是刘采春所在的周家班,两边因为抢客人曾发生过口角。”
她还要继续说些什么,夏千寻却出声打断:“刘采春哪里需要用这种手段对付我们,她名气远在我之上,各路才子都抢着把自己的新作品交给她。一来二去名生名,气焰越来越旺,我们的名气哪里追得上人家。”
宋小小酸溜溜地感慨:“这世道,人的命运好坏都是从出声一刻就注定的。生得美的人注定出名早,一切好的东西都归他们先挑,我们寻常人只能拿走剩下的。”
夏千寻道:“人家不光是脸,也有凭靠自己本事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来。若是和那些显贵的人比,那你不得气死了。士人的子孙是士人,奴婢的子孙永世为奴。”
这话铃兰也认同,她微微点头,随后叹了一口气。
唐代中期的户籍制度便是如此,能够入朝为官者只有士族,哪怕在武周时期出现了科举,也能士族参加,寻常人几乎很难依靠自己改变命运。
夏千寻发完牢骚后,又恭维着铃兰道:“即使我们这些非良籍也分三六九等。听闻长史夫人是宰相府的丫鬟,出嫁前接触的多是富贵人家。而我们这些戏子出身,接触的只能是下九流。”
宋小小惊恐地看着夏千寻,转头扫视四周,小声提醒:“别说了,回头传到邹郎耳朵里。”
夏千寻瘪瘪嘴,“那照顾好你自己吧。”
说完这话,她站起身,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走出房门。铃兰跟着夏千寻走到廊道,见她半跨在栏杆上,静静地发着呆。
回廊上面挂着庆祝节年的红灯笼,一阵北风吹过,那灯笼竟然坠地,灯油洒了一地。
滚烫的灯油烧黑了灯笼纸,地上涌起一小丛火焰。
侍立在房内的丫鬟脸色惊恐,端起窗前的水缸跑出屋子,向燃烧的灯笼泼去。
而那一缸水浇上去后,火焰却烧得更凶,一股浓重的酒气在廊道内逐渐弥散,辛辣味道呛得铃兰忍不住咳嗽两声。
夏千寻没好气地对那丫鬟说了一句:“让开。”
丫鬟立刻闪开,夏千寻走上前,一脚踢开灯笼,吩咐贴身婢女去后院取水。
不久,丫鬟端着一盆清水而来,夏千寻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确定里面装着无色无味的清水后,便朝着火焰泼了上去。
火焰这次终于熄灭,但栏杆烧得焦黑,铃兰站在旁边,依旧能感受到焚烧后留下的灼热。
铃兰低着头,还未从方才震撼中回过神,不出一会儿,她瞧见灯笼的残骸里堆着白色粉末。
白色的粉末,蜡烛燃烧会出现白色的粉末?那粉末似乎没有味道,究竟是什么。
“让长史夫人见笑了。”夏千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铃兰愣了愣,悄悄与跟在身侧的拾芳对了个眼神,头转向夏千寻,继续道:“我们先去门口等长史的消息吧,这里交给他们下人处理。拾芳这丫平时替我家熊孩子收拾烂摊子收拾习惯了,叫她跟着一起收拾吧。”
说罢这话,铃兰便叫着夏千寻一路离开,夏千寻很快应下,临走前看了一眼拾芳,若有所思。
等他们走后,拾芳蹲下身子,趁着其他家仆没注意,捡起一片沾着白色粉末的灯笼碎片,偷偷藏入袖中。
那日午后,两人等到元邈那边的答复,说是此案仍有疑点,不便此刻解封。
铃兰歉意地冲夏千寻一笑,说回家替邹家班说情,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回到家中后,铃兰将灯笼碎片交给了元邈,让元邈化验此灯笼是否含有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