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这年气候称不上平静,大旱、蝗灾、鼠患以及暴雪轮流肆虐越州,百姓叫苦不迭,一年到头几乎没有什么喘息日子。
照理说,越是灾年匪寇越发猖獗,不光山上的绿林物资缺乏,山下的百姓受灾情所迫,被税赋逼到头叫不出余粮,也只得落草为寇博一把。
这点着实有点反常,更离奇的事还在后面。
隔年,独占高岗的虎头寨在越州一夕之间消失,就像飘渺的烟雾,风一吹便散了。
哪怕次年以及再往后一年,接连两个丰年,也未有记载虎头寨再上青山。
元邈忽想起上次夜访如梦寺时,他与铃兰离开如梦寺密道后,在郊外的树林里见到一排无名墓碑。
陈瞎子定期去祭拜无名墓碑,那之下埋骨者究竟都是谁?
元邈当日从库房出来时,黯淡的空中已经钻出一弯残月,他想起铃兰还在家中等着他,不禁加快了步子。
走在暗巷时,他觉得身后有人尾随,偏头斜睨侧边,却丝毫看不到跟踪者的影子。
观壶似乎也觉察到一丝古怪,凑到元邈耳边:“主子,要不我去看看。”
元邈抬手阻拦,“对方无杀气,由着他去吧。”
转眼间,他抬头瞧见了站在门口的铃兰,穿着厚重的白裘,戴着搭耳帽,外面盖着一层斗篷,手缩在袖子里,浑身裹得严严实实。
纵使是这样,她双颊依旧冻得通红,肤色白皙的映衬下,显得楚楚可怜。
想起今日的失约,元邈更觉歉疚,“抱歉,是我一时太过忙碌,忘记答应你早些回家。”
手心忽然一暖,低头看见手中多出一只温暖的手炉。
铃兰笑了笑,“快过年了,可不能冻病了,年后还要带我回长安省亲。”
元邈叹了口气。
虽然铃兰未曾表面点明,但心底里渴望他此次顺利升迁,之后带她回长安。
可莲蓬丢失案牵出越州不少秘密,他岂能放置不管。
上次他在剑南道大出风头却落得贬谪,今次在越州翻江倒海后,恐怕还要获得相同的处置结果。
元邈记得原先扫听过陈瞎子的消息,据说陈瞎子每逢十五日便会上山烧经文。
这等事在元邈听来有点古怪,但越人却道这稀疏平常。
像陈瞎子这等人在越州遍地都是,日子彷徨无助,只将希望寄托于来世,以为烧些经文就能使人生有些起色。
但元邈记得,陈瞎子虽在如梦寺对面,也会进如梦寺揽生意,却几乎没有过烧香拜佛。
两人在郊外树林里守株待兔,铃兰听元邈讲到这里,却道:“他的确和如梦寺不合盘,之前他曾提醒过我,如梦寺求子很邪乎。”
元邈看了一眼她,“邪乎的意思是灵验?或许他是指赵憺忘诱骗妇人的事。”
铃兰仔细地回忆着。
几日赵憺忘被捕,陈瞎子脸上错愕不已不似作假,他应该不知道赵憺忘私底下竟行这等歹事。
她道:“应该不是,他不知道赵憺忘的事,直觉而言,他似乎很讨厌如梦寺。”
那么问题来了,陈瞎子在后山烧经文做什么?
正想着,他们两人瞧见陈瞎子蹒跚着步子走到那排墓碑前,烧了一堆手抄的经文。
或许是因为过年的缘故,陈瞎子又在墓碑前摆了些水果和吃食。
陈瞎子临走前又面朝着墓碑,双手合十,向前微微躬身,像极了极为虔诚的教徒。
元邈与铃兰对视一眼,而元邈却抢先站出来,拦住陈瞎子的去路,“聊一聊?”
在元邈与陈瞎子交涉之际,铃兰缓缓走到墓碑前,凑近瞧着贡品的鸡鸭,
那些肉块表皮光亮而缺少细细密密的纹理,仔细一嗅还有豆腥味,那是豆腐做的素鸡。
“那些逝者都是吃素的?”铃兰发问。
元邈听到这里,拽着陈瞎子将信将疑地走过来,也发现桌面上摆设的全是素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