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中人人自危,单就中书与门下两署,近来每日上值最多不出十人,人手严重不足,大量未处置的公文淤积在案,长此以往后果难堪想象。”
皇上顺着此话发问:“你的意思是?”
元邈撩袍跪下,恳切道:“祈请皇上彻查此事,以正视听。”
皇上听罢随即下令,严查长安各家各户,缉拿凶手,如若谁能拿下此贼,赏钱万缗,官五品;敢庇匿者,举族诛之1
这会儿有元邈做出头鸟,而皇上明确了态度,诸臣才打消了顾虑,敢畅所欲言。
有人推测称,武元衡和裴度在吴元济的问题上最为活跃,凶手大抵与吴元济有关。
部分人推测,凶手或许是吴元济关系最深的人是王承宗,他亲口诋毁武元衡。
元邈插话道:“为何不怀疑李师道?”
有官员接话:“元相此言差矣。李师道是高句丽人,外族人如何能在长安城中调动这么多人。”
元邈还想说话,瞧见中书省的人觑着他,目光非善。
他忽而想起,前段日子白居易遭贬,正是中书省的中书舍人上书弹劾所致。白居易已将现有证据悉皆上禀,但仍落得如此下场。
他断不能再做无用功,以免失去往后开口的权力。
元邈缄口不言,直至散朝。
下朝后各级官员鱼贯而出,含元殿内官员寥寥无几时,元邈才出宫门、
等候在外的穆椋见他出来,却伸手阻路,说是皇上请他去偏殿一议。
元邈随穆椋入殿,还未按部就班地行礼,皇上便命人递给他神策军的线报。
神策军有位名叫王士则的将领,在线报上如此说道:
军中有位名叫张晏的将士,与王士则素日交好。但近日张晏行踪极为可疑,经常出入长安药铺买药,自称他母亲病了。
可王士则前些日子才撞见张晏的母亲,带着个丫鬟在西市采购,还那丫鬟骂得狗血淋头,声音中气十足,不像是患病的。
王士则心中疑窦丛生,某日便跟踪张晏去了药铺,随后发现张晏购置了大量乌头。乌头是驱寒之用,但这个剂量超出寻常使用剂量,倒像在买毒药。
元邈想了想,“张晏买这药或许只是与人有私人恩怨,不一定与此案有关。”
皇上随后又道:“张晏原本是靠王承宗举荐才得以坐上今日的位置,且你可知张晏的母亲在哪里做事?”
元邈摇头。
皇上叹了一口气:“他母亲张氏就在你府中。你在讨伐淮西的事情上虽表现得并不激烈,但与武元衡、裴度立场一致,前段日子与裴度的侄女定亲,很可能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你。近期务必要小心谨慎。”
元邈点了点头。
他仔细在脑海中回顾张姓的家仆,想起来家中管理新仆的婆子似乎是姓张。听拾薇拾芳两人说过,张氏在府内曾与一位梳头丫鬟不和,还惊动了铃兰。
想到这里,他便要立刻动身回家,皇上却拦住了他,说是已经派人去抓捕张晏母子了,令他暂且留在宫内,不必有太多担心府内家眷。
铃兰回家后,头有些疼,想是今日醒得太早,又过了些晚风。
闻莺瞧着铃兰常扶太阳穴,主动提及元邈先前交代他们给铃兰配的温补的汤药。
在越州时,元邈也常常给铃兰配些补气血的汤药,所以铃兰对这话并未多心,命令闻莺拿着药炖碗鸡汤过来。
闻莺便取了一包汤药,从后院挑了一只鸡炖,之后呆在后厨里拿着一瓷锅炖汤,半步不曾离开。
鸡汤快煎好的时候,门口走来一位家仆。今日是十五日,正巧是元府的领薪日,闻莺听闻张姑姑要她过去签字领薪,便稍微离开了一会儿。
前脚刚走,后脚厨房内钻进了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走到瓷锅前。
张姑姑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解开布包,里面装着乌头若干。
她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便悄悄把乌头尽数往汤药里倒,随后便收好包袱布,蹑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