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开口向我要求,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你向我要求。”让他知道他在她心中不是空气,让他知道他是被需要的。刚棱的面颊熨烫著苍白的柔颊,低抑著声音:“你向我要求。”
为什么好像是他在求她呢?这个人很害怕吗?他在怕什么?
“开口叫我带你回去,你开口。”
向他要求能够让他放心一点吗?她好像常常听过这个声音,他是谁呢?
艳眯开被高烧灼红的眼眸,纳闷环顾著乌漆抹黑的空地,即使病眼迷蒙,她也下至于认不出这是露天靶场;雪花零星地落在她脸上,她瞠大眼仰望飘雪的天空,忽然想起多年以前她曾经在这地方和一个人交手。
那是她永生难忘的经验,因为对手实力坚持又爱搞怪,她玩得好痛快好痛快!
到现在,她依然可以感受到当时全身血液逆涌的淋漓尽致感!好怀念的一夜。
那个很优秀、态度却很恶劣的对手是?浑浑噩噩的视线向上扫去,看到一双也正注视她的冷漠黑瞳,和一张依然没表情的酷脸。
“叫我带你回去。”他绷著脸也绷著声音,低头贴住她额头。“向我开口。”
“你也想去台湾吗?臭教官。”不悦地皱眉以对,活像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表情,她闭上眼睛蜷入他强韧得让她好生气的生命之中,思念著故土故旧,心情愉快地笑叹一声:“我的故乡很远,路途很遥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听出她在模仿他当年的语气,雅各将昏迷不醒的女人面贴面搂著,终于笑了。
“距离对我不是问题,我跟你走。”冷唇痴迷地亲吻她高烧不退的额,刀样锐利的声音柔情似水:“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你走,绝不食言。”
可是,她不行了。
地中海的浪涛声听起来不太一样,和四个月前在崖上听见的感觉不太一样。
走遍千山万水,到头来最思念的仍然是她心中的山水、故乡的山水。
好像曾经有什么人说要带她回家,可是她等不到了,这回似乎真的不行了……
“大猫。”艳从水下摸出一把刀,轻轻呼唤前方的伙伴兼队长。
“你脚还在抽筋吗?漂浮起来、缓缓呼气,我看我先帮你按摩一下。”今晚这一役出师不利,身上也负伤的大猫强忍著痛楚,一面应付强浪,一面拉动腰上联系著他和艳的泳伴联系索,回头游向为救他一命不幸受伤的艳。“你再撑一下。”
艳听见大猫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明显也是体力严重地透支。
继续拖著她,他们两个都会死于体温过低。
“大猫,我叫yen,就只是yen而已。”失血过多使她脸色奇白,对大猫淡然的微笑有著太过透明的空灵感:“你去找人救我,我等你。”
“别割!该死的!你别割啊,艳--”大猫震天的怒吼才落,联系他们之间那一条是救命也是累赘的系索应声断去。一阵大浪推涌,转眼间苍白脸上浅噙笑意的艳已经飘出大猫捉狂的视线,他几乎目测不到人了。“你要是出了意外,教我怎么跟臭小子交代啊!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你说到要做到,你给我撑住啊!”
沮丧得怒捶海水一下,大猫发狠朝岸上游去,不敢稍停、不敢糟蹋艳的心意。
艳虚弱地合眼歇息一会,感觉身体浮浮沉沉,心也跟随风浪大起大落。
一直以为她没退路,如今她却连前头的路都看不见了,突然之间找不到前进目标,突然之间没了动力,突然之间又随波逐流,她会飘流到哪里?
这样也好……她就要跟心中那个人团聚了……也好……冰白唇办始终勾挂的嫣然笑意更加浓艳,希望与梦中那人重逢时她是面带微笑的,然后,她会狠狠地赏他一巴掌,惩罚他突然将她丢下,以那么突兀的方式不告而别……
她二十五岁的生命要是从此结束,也算活得精采,也算不枉此生,只是……辜负了不少来到英国之后无条件帮助她的朋友们……现在算一算,她居然辜负了好多好多人……
她辜负了大猫和伙伴们对她的信赖;辜负爵士、典狱长和姆妈这些长辈对她的期许与疼爱;辜负各自为国争光的姐妹淘们这几年的打气加油;还辜负了……绞尽脑汁就是想不起她还有辜负谁,每当想起这个人她就莫名想抗拒、任性地想排斥,抵制著不让他进入心中,努力将他孤僻气人的身影从脑海里一笔抹煞,可是……矛盾的心头一阵酸楚,眼中莫名泛著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