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在陆助理的安排下,应许拥有了一套‘祝映’身份的新证件,成功远渡重洋,落地顾青竹所在的国家。
这座小镇生活节奏缓慢,应许融入的十?分自然,并找了一间医院附近的住处暂居,偶尔进入医院。
运气好时,应许会?碰见顾青竹正在护士陪同下散步,手中摆弄着相机,拍摄着花草。不多时,陆助理发来照片,正是?顾青竹拍下的那张。
运气差,见不到顾青竹,应许便坐在她落座过的长椅,拍下那束同样的花。
直到见面后,陆助理才敢与应许谈论顾青竹的病情。只不过她了解的同样不多,手术流程和具体细节,大多时间都由顾青竹亲自和医生对接,具体怎样,她从?不提及。
“没关系。”在陆助理抱歉的目光中,应许温声道,“是?好是?坏,我都能接受。”
手术的准备期长达半年,入夏后,顾青竹迎来了又一次发热期,近半个月的时间,她没有出?现在熟悉的地点,那是?应许时隔数月,第一次进入她的病房。
病床上,顾青竹脸色苍白,据陆助理介绍,是?太?过疲惫,总会?时不时昏睡过去。
应许伸手,触碰她的脸颊,触感冰凉,陷在梦魇里的女人却像感觉到什么,似乎是?想?睁开眼,但在那之前,一道更轻的声音已?经落在耳边,带着某种哄劝。
“睡吧,青竹。”
手术那天,应许在手术室外,身侧是?来回踱步、神情明显焦虑的陆助理,她抬眼看?着亮起?灯的‘手术中’字样,想?到数年前,顾青竹也曾坐在与她同样的位置,等?待一个结果?。
顾青竹等?到的,是?应许失去一只“眼睛”的答案,她呢?
应许垂下眼,指尖无意识抚摸上右眼,疼痛似乎仍旧存在,她依旧能轻松记起?顾青竹的一切所作所为。但比起?那些让人惊惧警惕的记忆,更先涌入应许脑海的,却是?哭着向她道歉时,顾青竹的模样。
她松出?口气,手指勾连在一起?,闭上眼,在时间流逝中回忆曾与顾青竹经历的一切。
夕阳斜斜照入教室。
顾青竹再睁开演示,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记得?手术的流程,记得?那把刀如何剜去腺体。因为麻药起?效,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在白炽灯下,身体不自觉颤栗。
不知是?谁对她说,睡一觉就好了,她便闭上眼。
谁知道,再睁开,会?是?这样真实的教室场景。
眼前,是?高中时期的卷子,侧脸,窗外是?数栋熟悉的校园建筑。顾青竹在茫然中叹出?口气,想?到应许,还没真正感觉到什么悲伤的情绪,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握紧了笔,一室只留笔尖在纸张滑过的沙沙响声。
她似乎在等?待什么,每写完几道题,总会?抬眼看?向门的位置。
在第三次重复这个动作后,门终于被人推开,顾青竹愕然看?向来者,那是?高中时期的应许。少女尚未成长为大人,面容有些稚嫩,身着制服时,与许应差别甚微。
可顾青竹依旧看?出?二者神情间的不同,相较起?唇间总暗藏一抹嘲弄笑容的许应,应许看?上去平静许多。
“青竹。”她语气温柔,让顾青竹一时有些恍神,难以确认时间节点。
可这具身体的主人却习以为常般的微笑,随后抬手在唇上轻点了一下。没有过多迟疑,就在顾青竹眼前,应许缓缓走近她,宛若无数深夜幽梦的场景一样,少女俯身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从?她澄澈的湛蓝色瞳孔中,顾青竹看?清这具身体,有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她难以回神,可带给她的惊喜,仍在继续。
梦中的顾青竹开口,语气认真,字斟句酌,说出?了那句顾青竹想?过无数次,却始终不敢与应许提及的话?——
“应许。”
“跟我私奔,好不好?”
直到睁开眼,入目是?刺眼而苍白的晨光,顾青竹仍旧沉浸在梦中,难以回神。
身侧,陆助理不知在与谁交谈,声音极小,她听不真切,却也在那些细碎的声音中缓慢意识到,手术成功了。
喉间干涩一片,顾青竹长松出?口,侧过脸,想?用指尖勾过桌上的杯沿,喝一口水。可她手臂毫无力气,反倒将杯子扫下桌面,碎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