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叶迟一时半会失了声,乌云散去,月色落下,洒在他惨白的脸上。
他嗫嚅半晌,最终只吐露出轻飘飘的几个字,整个人似乎连魂都不在身上了。
“……好。”
“你救你的夫人,我救我的师尊。”
“我们扯平了。”
……
显然,那女人在他睡着的时候也没想着让他好过,粗藤一开始是规规矩矩地垫在他身下,又把他包裹起来,本来是很有安全感的姿态,奈何那粗藤并不安生,趁着主人不注意,偷偷把人关在了里面。后来被发现到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恶趣味,女人并没有指使粗藤将他放开,而是任由藤蔓把他包裹得密不透风。反正修真者身强体健,也可以屏息好几个时辰,被闷一闷也不至于闷死吧。她心情愉悦地想着,随手摆弄着一根羽毛。
那羽毛并不属于她,是根尾羽,尾端是如红火般炽烈的色彩,分外夺目。
“小鸟儿涅槃的时候,羽毛会被业火炙烤,听说那种感觉,是格外生不如死的。”她瘪着嘴,指尖捻着羽毛,反复晃荡,“也不知道你当时是什么感觉?”
“天羽族一生最多也就涅槃一回,而你啊,我那可怜的小鸟儿。”
她眉头微微蹙起,看似没心没肺的面容上肉眼可见地浮现些许心疼的情绪来。
“你可是涅槃了三回。”
她缓缓靠近了,步子略显沉重。
“疼吗?疼吧。”
她半蹲下来,双手捧上鸦非语的面颊,垂落长睫,喃喃道:“当时我不论怎么劝你,你还是那么执着,你怎么就那么傻,那么好骗?”
“你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却为了救活我,将自己的凤凰丹心生生剖出来,给了魔尊。”
“姐姐活了,可你怎么……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静静地坐着,凝视着鸦非语那张与故人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
凤凰丹心,是每一位天羽族族人都有的,就像是凡人修仙离不开金丹,魔修修魔也会结一个假金丹以储存魔气一样,凤凰丹心用于存储妖气,剖去凤凰丹心,即代表天羽族失去前世涅槃的所有记忆,且无法再涅槃重生,来世便会作为一个凡人活着。
她叹息一声,终究还是舍不得把鸦非语闷上那么久。自己这个弟弟,从前世就不听话,固执得很,转世重生了,性子也是半分未变,尽管少了那几分骄纵与肆意,骨子里却还是那个人,灵魂尽管破碎不堪,却还是能看出故人的影子。
她将鸦非语转移到那金蛹之中,略施灵力,便把他关在了里面。金蛹内部相当安全,外表看起来只是弱不禁风的一层半透明屏障,实际上却格外坚硬,至少她在里面沉睡了数百年都未曾苏醒过一次,足以证明这里的安稳。
鸦非语在里头,安全些。
这样想着,她面上展露出些许笑容。
凤凰涅槃
你怎么在这里?”
魔尊猩红的眼眸死死瞪着鸦非语,那双与自己亡妻有几分相似的眉目如细小的针般细细密密地扎在心底,他几欲窒息。他清楚自己的妻子是背弃了整个天羽族来到魔界生活的,如今她死了,他又遭受重创,鸦非语前几百年都未曾出现,如今突然现身,又会是为了什么?
不论他想做什么都好,他不会让鸦非语把自己的亡妻从自己身旁夺走。他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了。
鸦非语淡然地看着他,天羽族一脉瞳孔的颜色都很浅,血脉越是纯正,瞳色就越是不明显,鸦非语就是最纯正的一脉,银白的眼睛透着冷意,轻而易举地扑灭了魔尊心底无端升腾而起的火。他缓缓开口:“我只是来找我阿姐。”
“你找她做什么?”魔尊仍咄咄逼人。
“你想救活她,不是吗?”鸦非语毫不惧他,天羽族成长周期很长,百岁的小少主如今比成年魔尊还要矮上一个头,气场却浑然不输,甚至有压过魔尊一头的趋势,这便是年纪轻轻救担当起一族之长的威压,也怪不得这么久了都未曾有人敢有任何异议。魔尊闻言也不由静默下来。
鸦非语和他没见过,却能从这短短会面的几秒判断出他的软肋,尽管鸦非语目前为止的表现仍然还算人畜无害,但如果他对自己有敌意,魔尊扪心自问,现在这个状态的他,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但他不在乎这么多,等到鸦非语进了魔宫,便忍不住道:“你这么说,难道你有办法?”
“有办法。”鸦非语走在他前头,自然得好像他才是这魔宫的主人,“只是需要你配合一下罢了。”
魔尊垂落猩红的眼眸,为了妻子的死亡,他已经疯魔了太久,如今能得一人救赎,就算要付上自己的所有他也在所不惜。如此想着,他眼底染上一抹嗜血的坚定,“我当然可以配合,只要能复活她,你要我付出什么都无所谓,但你不能骗我。”
“不然的话,我会让你死无全尸。”
他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
鸦非语侧首望他,凝眸不语,神态间却没有流露出半点被威胁到的恐慌与不安。常年以此威胁他人的魔尊见他这般态度,不由一愣,心底有些不爽。不过也是,他的妻子本来也不是畏惧权威之人,这样的环境下长出的女孩,她的兄弟姐妹性子怎么也差不了太多。
只不过鸦非语和她比起来,多少还是差一些温柔,魔尊得意洋洋地想。
循着空气中淡淡的妖族气息,鸦非语在这刻意设计得错综复杂的魔宫里找路找得如鱼得水,看呆一众服侍魔尊上百年的侍从。他们可都还没摸清这里的构造。
很快,鸦非语在一处戒备森严的大门前停下脚步,魔尊也会意地打开了门,方才踏入里头,严寒便扑面而来,鸦非语皱了皱眉,随后又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