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自欺欺人了。若是从前,鸦非语定然不会抱有如此侥幸的想法的。他生来便该孑然一生,奈何上天偏偏在他已经习惯黑暗时投递给他一束再明亮不能的光,让他可以轻而易举地伸手够住,世界有了光,他便不再能忍受黑暗。哪怕世界要再次坠入黑暗,他也固执地希望这一束光明能始终留在自己的身侧。
他想,当叶迟终于要捅破窗户纸那日,他会告诉叶迟一切,并且会将可以杀死他的剑,亲自送到叶迟手里。
哪怕是死都好,他也宁愿死在日光之下。
叶迟凝定地看着鸦非语的背影。
那玄色的身影穿行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说什么也抓不住。叶迟眸光有些暗沉,他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地跟在鸦非语身后,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他好想抓住鸦非语,就现在,死死地抓住他。
可他没有办法这么做,就如同他没有资格去触碰试图高飞的鸟儿。鸦非语就是这样的,他似乎永远都不属于任何人,他会在象征着自由的风中翱翔,但他却好像一辈子都不会落到叶迟身旁,将他的肩膀当作永远的依靠。
他垂了垂眼睫,固执的思想模糊了痛感,他的掌心已然血肉模糊,然而他只淡然一扫,浑然不放在心上。
他忽然就不想再这般保持缄默了。他觉得此刻的自己似乎狼狈得堪称可笑,于是他伸出手去,轻轻拽了一下鸦非语的衣袖,使得身前的人影蓦地顿了下脚步,鸦非语猛然回头,险些同叶迟面对面撞上——太近了。它们之间的距离,鸦非语没有想到叶迟居然贴自己这么近。他们之间身高差不太远,炽热的呼吸恰好打在鸦非语发间,激起一阵叫人不免觉得鸡皮疙瘩的痒意。他心头似有一小股电流流过,酥酥麻麻的,回过神时又觉心跳漏了一拍,只得强装淡定:“作甚?”
叶迟唇角的笑似乎有些意味深长,鸦非语并未来得及细看,那股子违和感又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青年抿唇笑得格外乖巧,不论是任何人来了,都不会质疑他的本性是否良善,因为他看起来确实就是乖乖男的模样,只眉眼间有些桀骜不驯。
“师尊,走得太快了。”他又偏偏刻意没有与鸦非语保持距离,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近在咫尺的吐息惹得鸦非语耳根子通红,一时半会都没好组织语言,只听叶迟一声轻笑,言语间又带着些委屈的味道,他微微弯腰,与鸦非语平视,那双墨色的眼眸充满了可怜兮兮的水光,也不知道多大个人了,这种时候还要扮作一副委屈的模样,“徒儿跟不上,师尊走慢些,徒儿不想在这里迷路。”
“……很快么?”鸦非语抬手默默捂住耳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怕不是你自己走神,这都跟不上,回去加练。”
叶迟笑吟吟的:“师尊说得是,徒儿回去就加练。”
话音刚落,叶迟猛然抓住了鸦非语的手。他们同样在满是魔气的空间里呆了不长时间,四肢如出一辙的冰冷,鸦非语却莫名觉得这双手有那么些滚烫。大概只是普通的心理作用吧。他抿了抿唇,这样安慰自己,心脏却止不住地怦怦直跳。
笑意似乎化开了叶迟眼底的凝墨,他笑起来如沐春风:“这样牵住师尊的手,师尊就不会一不留神就跑不见啦。”
鸦非语微微一顿,只觉耳根子滚烫,不得不扭头不看他,“胡说八道什么。”
叶迟瘪了瘪嘴:“师尊难道不想和徒儿一起吗?”
……想,当然想。鸦非语心里非常诚实地回答,但在并不明确叶迟心意的情况下,高傲如他怎么可能会主动放下自己的身段与他人保持这种堪称亲昵的举动?想都别想!
于是鸦非语故作冷淡地甩开他的手,掌心温度离开的瞬间他还有些许落寞,但很快调整好了心情,硬着头皮道:“你跟着我就好,我感知得到你。”
叶迟被甩开后就没了什么大动静,就像一瞬间蔫巴了似的,闻言只低低应了一声“嗯”,随后就静悄悄地跟在了鸦非语身后,四周又一次重新归于寂静,要不是那人的气息始终都牢牢缀在自己身后,鸦非语恐怕真的要以为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了。
叶迟这又是……什么反应……
情感木头鸦非语,有些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