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日半夜,她又烧了起来,神智模糊,又被梦魇住了,说着胡话,喘不过气来,发出的虚汗,几乎将这个床褥都打湿了。恍惚之间,好像有人扶着她起来,一小勺一小勺地喂了药,她又握住那个人的手,一直不撒手,这才安心地睡去。
到了第五日,她终于好些了,睁开眼,床榻侧旁并无别人。
小橘打着一盆水进来,见她醒了,惊喜道:“姑娘昏睡了好几天,终于醒了。”
王府里来的丫鬟碧桐捂嘴笑道:“若是姑娘再不醒,可是要把颜大人急坏了。昨夜,姑娘一直拉着颜大人的手,不叫他走,颜大人直直守了姑娘一夜,天微亮时,见姑娘睡熟了,颜大人这才走了。”
王府里来的丫鬟云痕也打趣道:“可不是呢,我早上送茶水时见颜大人眼下有些乌青,想来是一宿未睡。”
“沈姑娘好福气,我跟了颜大人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大人对哪位女子这么上心过。”王府里来的丫鬟水月也抢着说道。
王府来的几个丫鬟,见摄政王对沈姑娘如此上心,只把她当成准姨娘来伺候,才这般说。
沈红蕖只是听着,并不言语。
“姑娘既然醒了,你们休要饶舌,快服侍姑娘梳洗穿衣,碧桐,你去让小厨房,去给姑娘用太后娘娘赐的竹溪贡米熬了白粥,再配几样清淡小菜来。云痕,你端来的水已经凉了,再烧一壶去。水月,你来给姑娘梳头。”杨嬷嬷说道。她在宫中的老嬷嬷了,很会揣测主子的心意,她见沈红蕖不言语,并知其意,岔开了话头。
她出宫前,太后娘娘特别嘱咐,定要好好照顾沈姑娘。她是个一心一意的人,如今既跟了沈姑娘,自是满心满眼都为姑娘着想。
屋中就数这位杨嬷嬷最为年长,且是宫中出来的老嬷嬷,这些丫鬟也都听杨嬷嬷的差遣,见她发话了,不敢再多言,低头干活去了。
唯有一个小橘,憨憨傻傻地立在那里道:“嬷嬷,我干什么?”
无论是宫里出来的杨嬷嬷,还是王府来的丫鬟婆子,无一都是精明强干,唯有这个一直跟在沈红蕖身边的小橘,却是个笨拙憨傻的,每每派遣差事,杨嬷嬷就自行将她忽略了。
“你,就来给我逗乐吧。我瞧着你的小脸又圆了些,想来是你这个小馋猫,趁着我昏睡这几日,又从厨房里偷吃些什么好吃的了。”坐在菱花镜前的沈红蕖微微一笑,对着小橘说道。
她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却透着说不出的俏皮,将屋里的丫鬟都逗笑了。
杨嬷嬷也笑了,她望着坐在菱花镜前的沈红蕖,皱纹纵横的眼角有些湿润。
她原是上官太后生母吴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吴夫人死的早,只留下两个孤女,她便和柳姑姑一人照看一个。当年,太后娘娘刚进宫后,她也跟着去了。柳姑姑跟着上官三娘子去了燕州。
出宫前,太后娘娘特别嘱咐她,要好好照顾沈红蕖,不仅要把她当成主子照看,更是要把她当成外甥女照看。
当时,她不解其意,待她见到坐在菱花镜前梳妆的沈红蕖,一切都明白了。
沈姑娘的模样,不仅像极了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上官三小姐,侧脸也有几分像吴夫人。
无人之际,她偷偷摸了一下眼泪,暗自感叹,夫人,你瞧,你的外孙女,生得这般好。你在天有灵,也尽可放心了。
……
梳洗毕,小橘便服侍她更衣了,眼下虽已阳春三月,天气回暖,却因沈红蕖大病初愈,怕又受了风寒,因而穿得多些,捂得严严实实的。
只是她病了这几天,消瘦了许多,巴掌大的脸变得更小了,下巴尖尖的,两靥绯红,一双水汪汪的秀目虽透着一抹倦意,却多了几分西子捧心之美,更惹怜惜。
身上也瘦了许多,如今再套上原先的衣裳,只觉空落落,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似的。
沈红蕖站在穿衣镜前,打量着镜中的美人,却有几分陌生,不过几日,她变得不像自己了,一时之间,她的眼神有些黯淡。
小橘歪着头打量道:“姑娘瘦了些,不过只要每日多吃几碗饭,很快就能养回来了。”
她微微一笑:“既如此,你快些将你私藏的零嘴都来孝敬我。”
小橘大方地拍拍胸脯道:“姑娘,你想吃甜的,还是咸的,辣的,酸的,还是五味俱全的,我那儿的零嘴罐子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