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怔愣了片刻,走过去:“你怎么了?”
宋景脸色像死了三天似的那么白,浅色眼睛更为他增添了一丝诡异。小孩儿发出警惕的喝止,声音因虚弱和嗓子长期未使用而嘶哑,且断断续续。
宋景僵化在那嘶哑的叫声和他防备的神情里,手还伸着,突然像被一道闪电劈了——
沈一声过来,蹲下来跟小孩儿进行了对话,说的什么,他全都没有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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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季长生。”小孩儿躲在被窝里又说了一次自己的名字。
“你放我走吧,我没有什么肉,不好吃。”
宋景终于看他,惹得他又瑟缩了下。
宋景淡淡的:“你以为我要吃你?”
季长生猜不透他的表情,看不出他的喜怒,没有回答。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逃出工厂,被几只畸变体袭击、啃食身体,在滔天的剧痛中、在他恨不得想干脆死了的时候,被这个人跟他身边的另外两个人救了。
他见过他出手,知道他不是人类,他也知道,这座城市里已经没有人类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救他,那个女人说是为了帮他治病,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确实不痛了,伤口也不见了,就连一点咬痕都没留下,除了很饿,身上没有一点不适。但他们又为什么要帮他治病呢?除了吃,或者养肥了吃,他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
可是他不能这么直白地说。
那个人,不,那个很好看的人形畸变体正在很仔细地看着他,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神情。
“你确实不像他。”那个畸变体说。
不像谁?
他不敢问。
那个女人和这个畸变体都叫他赵乾朗,可是赵乾朗是谁,他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叫他。他只是一再地重申他们认错人了。
“我叫宋景。”宋景坐在床边,拿了个衣架,在铺满灰尘的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是这两个字。”
这时候季长生的肚子叫了一声,打破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氛围,宋景拿着衣架的手顿了顿。
看了他一眼,起身走了出去。没多久回来扔了几包过期发潮的饼干和老得快长成树了的生油麦菜在床上。
“吃吧,这附近没太多吃的东西,只找到了这些。”
男孩儿起先警惕地没动,只是咽着口水看着饼干,直到宋景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也拿着几包饼干吃起来,他才抓过饼干撕开包装袋狼吞虎咽,一边吃还一边不忘用警惕的目光防备着宋景,那神情,似乎担心宋景下一秒就会吃得不尽兴过来拿他当口粮。
宋景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你放心吧,我不吃你。”
小孩儿费劲地咽下最后一块饼干,差点噎死,闻言露出些小心翼翼:“那我……可以走了吗。”
宋景又顿了顿。静了很久。
“不可以。”
他说:“接下来你要跟着我。”
“为,为什么?”小孩问得谨慎。
宋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那双乌黑的小心翼翼的眸子就感到一阵怒意,怒气中又夹杂着一些失望。他想,或许是他一丁点儿也不像赵乾朗,一丁点儿也没有赵乾朗的那种无畏和傲气,甚至连最开始赵乾朗人类时期的那种阳光和爽朗也没有。他像一株沿着墙角生长的植物,因为晒不到阳光,而格外地纤弱。他跟赵乾朗一点儿也不一样。
他真想把赵乾朗从他身体里拉出来揍一顿。赵乾朗没有跟他提到现在的这种情况,可能是因为觉得治疗不可能成功,可能是认为也沉睡过的宋景默认和认可了这个发展。
没错,哪怕知道是这种结果,宋景也会坚持自己的选择,但这不妨碍他的不爽。
说不清是对什么的不爽,或许是对数不清的不由自己主宰的时刻,或许是对没完没了的等待,或许仅仅是事情的发展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圆满。
哪怕他告诉自己,这已经足够幸运了。
沉睡本就是这样的,他本就知道,为什么还如此意外?
他心情不太美妙时,语气也不太友善:“没有为什么,因为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想杀就杀,想留就留。”
小孩露出愤怒的神情,却不敢扑上来与他拼命。
宋景多少有些倦怠,无论是对荒诞的一切,还是对他比陌生人还陌生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