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婠瞧见陈昌来了,止住话头,奇道:“怎地回了?不去衙门?”陈昌一听,心中冷笑三声:这人忙她‘大事’去了,连日子都记不清。不说话了,上前仰躺在床上,长手长脚伸着。
李婠不明所以,命春慧等人退下,来至床前看他闭着眼。陈昌睁眼道:“才从衙门回,午歇,莫扰我。”说着向里侧躺。
半响,陈昌没睡,心说:她直来直去的,莫不是瞧不出我在赌气?慢慢翻了个身。
还没睁眼,李婠便伸手在他额头摸了摸,道:“我给忘了,你今日休沐,大人不计小人过,二爷绕我这次罢。”
陈昌从鼻子里哼了口气,冷道:“李大当家是大忙人。”
自李婠放了许多心力在坊子上,难免轻忽陈昌来,陈昌每每找人,都寻不见,心中不满,思及此事定要嘴李婠几句。
李婠忙捂着他嘴,不叫他多说。陈昌嗤笑一声,心又说:这妇人倒是反了,我一出去吃酒就使性子不吭声给脸色看,她自个儿到天天往外跑,心中气不过,咬了人手几口,才放过了这遭。
陈昌想将信中老太太入京一事托出,思忖半响,到底没开口。因进门时见了李婠说‘鸿门宴’,问她:“刚又是哪个当家人的帖子?”
李婠浅浅说了两句:“是布行褚当家的帖子,命我带些人一同赴宴。”陈昌想深问,又没问,将李婠手放自己脑门上,将人抱住,口内道:“白日昏昏,与我一道午歇罢。”
三日后,李婠依贴中所言,领了梅儿、春慧、冬青、菊生与一众大小丫头小厮,并坊子中胡月、秦成二人与几个坊中管事,乘着轿子往春满楼去。
行至后门,一早有伙计候在后门口,见了人来,忙上前道:“李当家,且上二楼。”李婠行至二楼里间。
房中已设放围屏桌席,正首坐着一面白无须的太监,首座的太监系掌印太监刘贵干儿子,如今在圣人面前当差,正值风光。左下首坐着褚义,往后是七八个同心商会豪商,眼熟的只沈宏信一个,有两个卖唱的在屏风弹唱。
褚义上前引李婠至客桌坐下,两人行礼毕,与李婠引见诸人,一一见过,又落座吃茶。春慧等立在李婠身后。
吃了回茶,褚义道:“连日不见,李当家的可好?”李婠问:“甚好,不知褚当家今日唱的哪出戏?”
褚义摸了摸胡子,拱手笑道:“我当日有眼不识泰山,特地来给李当家赔罪。”李婠笑道:“不如褚当家歌一曲,与我助助兴再分说其他,如何?”
褚义一听沉下脸,心道:这小娘子莫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口内道:“李当家说笑了。只我想着如今场面,我两相争相斗,我根基深,你路子奇,我堵着你坊子,你遏着我商路,长此以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便宜到被旁人捡去了,不如今日做个了断,输家便离京另寻生路,岂不更好?”
李婠问:“又是怎么个了断法?”褚义将听过的那通古时异闻说了,又命人抬了铡刀放到桌上,喝命人:“将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四五个或拉或抱着孩子的女子从侧间被推出来,趴俯在地上,瑟瑟发抖。褚义道:“此乃我妾氏与子嗣,大的五岁,小的八个月。你如今并未生育,拉你后头人来比,如何?”
李婠看一众妇孺,冷道:“此法太过儿戏,恕我不奉陪了。”说罢,欲起身告辞。
褚义冷道:“且慢,李当家。”说着自袖中取出字据,接着说:“并非儿戏,我已至官府盖了红章,也令她们签了生死状。又请了商会众人与刘公公作见证,绝无戏言!”
正坐的太监笑道:“昔年,秦国攻韩,驻军于阏与。韩王欲救,召问赵奢,赵奢对曰:“其道远险狭,譬之犹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王乃令赵奢将,救之,大胜。【1】如今又何尝不是这般,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只容得下一方。李当家,商场如战场,何不拿出胆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