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日游走在这狭小的空间,除了四处碰壁,重眠得不到其他东西。
砚台砸碎在角落,字帖化作了纷纷扬扬的雪花碎片,飘散在殿外,重眠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期望能获得一点点自由。
但当刀刃划破掌心,重眠却没有任何感觉。
鲜红的血液如一朵朵争相绽放的牡丹,刺得重眠眼睛痛,侍者不会上前阻拦,重眠知道,他们才不在意这点小伤口。
只有当他将匕首刺入心脏,那些人才会慌乱的上前让他不要去死。
自私!
重眠重复着这个词,既是骂自己也是骂他们。
他没有辜负期望,没有忘记嘱托。历经千难万险,费尽心思将玄叶复国后,他却没了自由。
如同一只被剪短翅膀的白鹤,饲养者为了让它能够安心,还为它戴上了锁链。白鹤被困于狭小的牢笼中,它能做的只能是挥舞着畸形的翅膀,殷切盼望着能够重返天空,漆黑的眼睛里倒影出牢笼,它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它也不可能飞起来了。
正如他一样,如今被困在这座四四方方的皇宫中,永远看不到天空之外的天空。
幼时也是如此,他永远看不到真正的星星,只能对着高悬于头顶的藻井,念着星宿名字。
同胞兄弟总是嘲笑他,说他软骨头胆子小,一整天只关心不切实际的东西,他当然能忍受这些冷言冷语,面色不改的回怼争斗,教他们怎样尊重他人。
他应当能适应这种生活的,因为他出生在这里。
他幼时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在偌大的宫殿里奔走,看不到星星也没有关系。
但长久的时光过去后,再回到这座宫殿,重眠却觉得悲伤,他站在这座偌大的宫殿,早就找不回儿时的乐趣。
他已经看过了真正的星星,怎么可能再赞美虚假的星子。
走在这弯弯绕绕的深宫长廊之中,重眠莫名觉得压抑,自胸口处翻涌的情绪几乎快将他吞没,重眠试着平息。
他发现他根本做不到,明明从前没有这个念头的,明明从前没有这种感觉的。
重眠低下头,暗绿色的眼睛里藏着悲伤,看着包扎好的伤口,一个念头在心中迅速的扎根生长,重眠咬了咬下唇,突然出声道,“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如果时间一直停滞,是不是什么都不会改变?
重眠胡乱想着,直到瑞霄打断了他的思绪,“人不可能一直不长大,你难道要月亮东沉,河水逆流吗?”
是呀,月亮终究会西沉,河水永远不会逆流,人不会一直不改变。
就像他短暂了脱离皇宫后,就再难收心。
狼羽的经历犹如一场永远潮湿的雨,不断打湿着重眠的心脏,让重眠泛起妄想,但又在接受现实后,懊恼的悔恨。
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唯独这里的规矩不会改变——
重眠虚虚攥了攥拳头,感觉到一丝痒,伤口愈合时,总会让人难以忍受,新长出来的软肉拥挤着,让人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重眠想起了丹香,丹香那家伙好像从不在意这点煎熬。
无论割破多少次掌心,丹香都毫不犹豫。
他永远可靠的爱人。
他差点杀死的爱人。
他曾经辜负的爱人。
丹香什么时候回来呢?
重眠起身离开锦鲤池,瑞霄见状,连忙匆匆跟上,离祭祀的时辰越来越近了,可重眠还是没有更换礼服。
重眠一步一步走上台阶,闷声对跟在身后的瑞霄说,“你该离开了,姑姑看到你,会给你降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