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尽力降低自己的乞求,甚至不要她永永远远地陪着他,姜涟低头与他对视,心被那双清亮的眼睛死死拽住了。
面前的人出生时被寄予厚望,原本也是如珠似玉的珍宝,可那份偏爱并未持续太久,便随他失常的母妃被一股脑扔进了冷宫,未过几年,又孤身一人被贬到平州,磋磨得病病殃殃的,原以为当上皇帝是莫大的转机,实际上却是自身难保。
她知晓他的一切,又受了他的恩惠,没法子抛却一切作壁上观。
彼此沉默太久,皇帝以为得不到她的回应了,费尽心思演今日这场戏,不过是自己痴心妄想,他缓缓松开她的手,有些自暴自弃地泄了气,“罢了罢了,你不必觉得为难,其实你出宫倒也好,我这样,还不知道明日有不有的活路,何必拉扯上你。”
这话说得直戳人心窝子,姜涟转过头去擦拭湿润的眼角,责怪道:“我没说不愿意,何必说这样叫人难受的话。”
“你愿意?”皇帝的眼中霎时迸发出光彩,有种劫后余生的兴奋。
她点点头,略微思索了下,又郑重道:“我愿意陪着你些时日,至于你说的一载两载,我不能允诺你。”
王府她大约是暂时回不去了,将来如何,她还没有定论,且先走一步算一步,留在宫中些日子,只当全了彼此的情谊。
他只要她愿意陪着他这句话,多少时日算得了什么,往后日子长得很,他有的是机会。
心愿暂时得以满足,他说话的声气儿愈发软下来,丝毫不给她多想的机会,“既然如此,叫人给你准备住在宫里的一应物什,至于祈福一事,先往后拖拖,宫里又不是养不起几个祈福的人。”
她却说不必准备,“宫中人多眼杂,没得叫人平白寻你的错处,往后你就当我是你宫里的侍女。”
侍女其实是不大好的,但皇帝为了让她安心,倒没有反对,“怎么都好,左右用不着你做什么,也不急于一时。”
他说的是自己的心声,他做着长足的准备,并不急于一时,他们长此以往的相处下去,不怕她不对他生出更深的情意来,就算是没有,他也得叫她依赖他,叫她再也离不开他。
适才事出着急,没意识到两人都挤在软榻上,这会儿安静下来才发现彼此的亲密。
他半躺在软榻上,她正紧挨他坐着,腿贴着他的腰部,中间隔着的只有两人的衣裳,而且他抬着臂膀,远远瞧过去像是半圈着她,她微低着头,小意温柔的模样。
梁进透过窗纸看里面的影影绰绰,看了个大概立即一拍掌,笑盈盈地念叨:“成了。”
旁边随侍的小太监讨好地询问:“公公,什么成了?”
梁进也不点明,抬起拂尘轻敲他的头,“只告诉你一句,里头那位姜姑娘,往后小心着侍候吧。”
话音刚落下,殿门就被从里头推开,梁进见是皇帝出来,忙弓腰叫了声“主子”。
皇帝点点头,朝檐下走了几步,待离殿门远了,才道:“朕命人寻了两位擅长斗鸡的市井高手。”
说起斗鸡,不得不想起太后,梁进立即反应过来,“等他们一进宫就让人给太后娘娘引荐,照主子的意思?”
皇帝朝寿宁宫的位置遥望,冷冷一笑,“那些雄鸡都争强好胜的,争斗之下,难免会红了眼,慌不择路的可别伤了人。”
梁进会意,顺着他的话回应:“是,奴才明白,必然叫他们小心伺候着。”
姜涟被暂且安置在偏殿,将养了两日,膝盖上已经附上层薄痂,不再外露着皮肉了,但养起来也愈发小心,生怕蹭掉刚长出的痂,她行动不大方便,更没有什么事能打发时候。
侍候的人都对她颇为客气,不知是不是皇帝特意嘱咐了,他不在的时候,那些侍女太监们想着法儿的哄她开心,她向来好脾性,从来不驳旁人的面子,倒也颇得他们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