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似乎是对神明的冒犯,但她下意识信了自己的说辞,就好像她真的能够触碰到这个每日与她共处却来历不明的女人。祁空身上有太多秘密,这是有分寸感的她不会主动去问的。
但太医例行来了几次,无论是哪一位当值,都说她身有弱症,不宜侍寝。
她说不上来期望,大抵因为从小受的言论都是女子理应为侍奉帝王而感到荣幸。但她从未对那个据说只是遥遥见她一面便定下她后半生命运的帝王有过任何情感,甚至连他的面也从未见着。低头叩首时不能抬眸,这是宫里嬷嬷一再强调的规矩。
汤药一碗一碗地往房里送,好像便真应了他们的话,夏日的退去似乎将暖意也从她身上一并带走,初秋的雨让她染了风寒。
此时皇帝着急处理京城的事务,已经带着皇后和几个宠妃先行回京了。留在行宫中的没有能够话事的后妃,一时间没有大夫能为她诊治,宫人只照着常备的方子抓了药。效果大抵是不好的,只有苦涩盈了满口,让她难以入眠。
或许是发热让人神智不清,静昭仪觉得自己好像又看见祁空了。那时她已经有小半个月没再见过对方,甚至以为她就这样不告而别,留下破碎的疑窦永远得不到解答。
直到微凉的手指覆上额头,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然而发热的身体却不自觉向冰冷的源头靠近。
她那时病得糊涂,一定是蓬头垢面,面色不正常的泛红,冷汗浸透了衣衫。
但她感受到祁空僵了片刻,随即小心翼翼地顺着力道将自己揽入怀中。
祁空好像从未与她人有过如此之深的肢体接触,所有的动作都带着试探与不自然。
其实她也是。
凉意让她好受许多,意识在昏沉之间有了不多的几刻清明。她明知那人的体温低得不正常,远非她所能妄想的常人,却还是忍不住离她更近一点。
再近一点。
哪怕只有梦中的短暂相拥。
身不由己,她不敢奢求太多。
【??作者有话说】
祁空你怎么忍得住……
?无名礼
◎“我都喜欢的。”◎
病去如抽丝,静昭仪原先底子不好,眼下又缺好的大夫,这病自然是痊愈得不快。她清醒的时候不太多,宫人们都神色如常,屋子里也并无旁人来过的印迹。是以她不知晓那日是否只是幻觉,总也不便开口向宫女问询这些。
她虽卧病在床,但也从宫人们零零碎碎的闲谈中拼凑出当下的处境来。入秋以后,留在行宫中的妃子都被接回了皇宫,唯有她还留在这里。京城皇宫中的天潢溃冑们唯恐被她过染了病气,皇后派人来问过几次,一听说是还在养着,后来大抵也忘了。
她好像又成了孑然一身的那个。皇帝几年也不一定来一次行宫,现下彻底将她忘了。哪怕几年之后又回到这儿,多半也瞧不上她人老珠黄的模样,更何况她生性自傲,也从未想过对他曲意逢迎。
身子能够支撑着下榻的那一天,棠鹃推了她去院子里晒太阳。秋雨连绵的城市那天阳光正好,静昭仪觉得自己精神好了不少,靠在躺椅上半眯起眼,看见远处其它院子里的枫叶红得正好,总觉得少了什么。
庭院里空空荡荡,本就不多的下人惯会攀高枝儿,有眼色的早已打点好关系调回京城了,留在她身边侍奉的人少了许多。棠鹃还留着,也只是为着实在脱不开身罢了。
她的目光从远处移到近处,朱红的宫墙有几月没修,竟生出一副残败萧索的意味,让人看了心闷。院子里四角的天空被槐树遮了一角,更显得逼仄起来。
——槐树。
她兀地忆起槐树上应有一位故人:她总喜欢坐在高的地方,但高度似乎并不能限制她的身形。静昭仪曾经见她回树上歇息,就像民间传闻中的轻功一般,轻轻一跃便上去了,连枝叶都不会摇晃半分。
自从她病前小半个月,她便再也没见过祁空。
也或许自己病中的触感是真实的,她在一个夜晚归来,与自己共度一晚,便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说到底并不存在确切的关系将她们二人绑在一处。偶然路过此地的说辞必然是谎言,但二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戳破,而是放任勾连缠绵的关系发展下去,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