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峰此时早已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了国师府。刘琼姑在挂念着他,他也在挂念着刘琼姑。当然,两人的心情是不尽相同的!他只在为刘琼姑惋惜,却并没有自怨自艾的心情。
褚云峰走出了“国师府”,回头一望,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想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这两句老话当真是说得不错。琼姑本来是个好女子,可惜断送在屠龙的手里。不过,我虽然不能与她成为夫妇,也还是不应该让她丧身魔窟的,如今我是孤掌难鸣,且先回去与谷师弟商量,总得设个法儿救她才是。救她出来,我再向她解释,求她原谅。”
想至此处,抬头一看天色,只见微雨已收,乌云渐散,一弯眉月从层云中钻出来,但已过了天心,月向西斜了。“谷师弟一定等得非常心焦了,现在已是过了三更,不知他可还是在那酒馆之中?”
且说谷涵虚在那酒馆中自斟自酌,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馆子里只剩下寥寥几个客人了,兀是未见褚云峰到来,心里自是有点惊疑不定,恐怕褚云峰遭了意外。
京城里的一般茶楼酒馆大都是在天黑之后就收市的,但这间酒馆却是例外,要到三更过后,方始停止营业。原来它是做赌馆客人的生意的。
在它附近的两条街道,正是京城里赌馆最多的地方。这些赌馆也都是得到官府的包庇的。
谷涵虚正自闷饮无聊,忽见两个歪戴着帽子,泼皮流氓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这天晚上、一直是断断续续地下着细雨,客人不多,酒店的掌柜本来是想一打三更就收市的,见这两个泼皮进来,便走上前赔笑说道:“客官,明天请早吧。”
这两个泼皮脱下帽子往桌上一丢,大声说道:“你怕老子没钱给你吗?老子偏偏要喝到天亮,你想歇息,叫你老婆来伺候大爷!”
谷涵虑见这两个泼皮如此横蛮,心里想道:“若不是我身上有事,非得教训他们一顿不可,不过他们这么一闹,对我倒也有点好处,否则酒馆关上了门,褚大哥就没处找我了。”
掌柜的果然给这两个泼皮吓住,涨红了脸说道:“两位说笑,小的怎敢不伺候客官?好好,难得两位驾临,随两位喜欢就是,小的这就去给两位大爷烫酒,两位喜欢喝什么,花雕还是汾酒?”
这两个泼皮哼了一声,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向谷涵虚望了望,交头接耳说了几句,忽地有一个泼皮又站起来,走到谷涵虚身边。
谷涵虚瞪他一眼,仍是自斟自饮,看他有何动静。那个泼皮嘻皮笑脸地说道:“老兄,你是不是输了钱,脸色这样难看?”谷涵虚淡淡说道:“输也好,赢也好,与你何关?”
那泼皮打了一个哈哈,说道:“话可不是这样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老兄,你倘若是输了钱,我倒可以给你翻本,来、来、来,我知道有间赌馆可以赌个通宵的,我带你去!”
口沫横飞,指手画脚,说着,说着,竟然把一只手搭上了谷涵虚的肩头。
谷涵虚起初以为他是给赌馆招揽生意的“进客”,待到他的手搭上了肩头,这才不觉心中一凛,原来这个泼皮五指所按之处正是他的琵琶骨。
谷涵虚想道:“莫非他是要试我的武功?好,不管他是什么人,且把他摔一跤,让他吃点苦再说!”心念一动,立即暗运内力,使出了“沾衣十八跌”的功夫。
那泼皮给谷涵虚的内力陡地一震,不由得一个跄踉,歪歪斜斜直跌出去。幸而及时扶着一张桌子,这才没有跌倒。
这泼皮没有跌倒,倒是颇出谷涵虚意料之外。他这沾衣十八跌的内功,等闲之辈亦是禁受不起的。虽然他并不打算重伤这个泼皮,但也用上几分内力,满以为最少可以跌他一个仰八叉的。
泼皮站直了身子,登时怒气冲冲地说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是不是要和老子打架?”
谷涵虚冷笑道:“我的指头儿都没动一下,你自己跌出去,与我何关?要打架吗,那也随你的便!”心中已然雪亮,这个泼皮是练过武功的人,决非普通的无赖可比。说不定还可能是官府的爪牙,有心来找他的岔子。
那泼皮卷起衣袖,握起掌头,装模作样地叫道:“好,你当老子不敢和你打架吗?有种的你不要走!”口里大呼小叫,脚步却是不敢向前。他那个同伴,却早已悄悄地溜走了。
他只是动口没有动手,谷涵虚自是要顾住身份,不能上去打他。不过谷涵虚却拿不准他那个同伴是因胆小而溜走呢,还是出去讨救兵。
谷涵虚暗自思量:“倘若这两个家伙是官府的爪牙,找了人来,向我挑衅,那倒是有点不妙。可是我若现在就走,褚大哥来了,那不是更糟?”于是仍然坐着喝酒,淡淡说道:
“要打架就快点来,我可没功夫陪你吵架。”那泼皮道:“忙什么,我多给你一点功夫,让你仔细想想,有什么后事要交代的没有?你若怕说不清楚,我还可似叫掌柜的给你纸笔,让你一条条写下来,我担保送到你老婆儿子的手中。”
这泼皮满口胡言,目的当然是在拖延时间。谷涵虚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喝酒。
果然不过一会,便看见另外的那个泼皮带了两个人进来,一进来便指着谷涵虚说道:
“就是这个小子!”
谷涵虚见对方只搬来两个“救兵”,本来是不以为意的,但当他抬头一看,看清楚了那两个人之后,却不禁大吃一惊了。
原来这两个人,一个是“滇南七虎”之首的插翼虎段点苍,一个是段点苍的师弟飞豹子褚青山。
这对师兄弟都是和谷涵虚结有很深的梁子。
五年前滇南七虎在小金川围攻严烷的父亲川西大侠严声涛,谷涵虚事前得到风声,特地赶往,拔刀相助,把滇南七虎打得落花流水。严声涛中了段点苍的一枚暗器,段点苍也给谷涵虚刺了一剑。
事隔半年,褚青山替他的师兄出头,挑拨严烷的未婚夫张元吉,与他武当派的同门兄弟而来找谷涵虚的晦气,那晚恰值谷涵虚与严烷在林中幽会,结果闹出了一场所谓“捉奸”的丑剧,弄得谷、严二人死别生离,大好姻缘,几乎断送在他的手里。谷涵虚本是一个英俊少年,也是因为此事,在那天晚上,给张元吉毁了池的容貌的。
追源祸始,令得谷涵虚受到如此惨痛伤害的人,就是这一对师兄弟!
谷涵虚虽然改了装束,但脸上的刀疤却是瞒不过熟人的。段点苍一眼认出了池,哈哈笑道:“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这里可比不得小金川任由你逞能了!”
原来段点苍和师弟褚青山乃是新近投入阳天雷的“国师府”,充当了身份不公开的汉人卫士的。
阳天雷一来因为拖雷住在他的府中,二来李思南和杨婉也是囚在他那儿,故此分外小心,加强防备,除了府中多派巡夜的守卫之外,每晚还派了不少身份未曾公开的爪牙,在大街小巷巡查,注意可疑的人物。段点苍、褚青山和那两个“泼皮”就是其中的一股。
这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谷涵虚喝道:“好呀,我正要找你们算帐!”“乓”的飞起一脚,把一张桌子向段点苍踢去,接着呼的一拳捣出,打烂窗门,一个“燕子穿帘”窜出街心!酒馆老板哭丧着脸叫嚷:“求求你们别毁了小店!”
段点苍一掌击出,把那张桌子打得碎成八块,木屑纷飞,褚青山拔刀出鞘,喝道:“姓谷的小子,哪里跑!”
谷涵虚喝道:“外面打去!”段点苍纵声笑道:“谅你也跑不了,哪里都行!”
两人跟踪追出,谷涵虚剑中突掌,左一招“万里飞霜”,右一招“千山落木”,剑尖上光芒闪烁,恰似黑夜繁星,千点万点洒落下来。左掌劈出,更是用上了九成功力的“天雷功”,掌力排山倒海般的向那两人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