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拎着也不恼,一脸笑呵呵道,“五少爷,族长爷爷往县道上去了,说咱们这与府城的官道不通,要花钱雇佣全城人去修官道,说他有钱,管咱们肯出力就成,那哪不成呢?等官道一通,咱们就能往府城做小买卖,再也不用担心来回走夜路了,哦,族长爷爷说了,到时就在县里设置个马车站,每日固定往府城发车,叫咱们再不必腿着去城里了,嘿嘿嘿嘿,族长爷爷可真心善,方方面面都替咱们想好了,唔……我们可算是赶上好日子了。”
崔季康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那个心痛哟,早知道那些东珠珊瑚都给拉回来了,照他爹这花法,他家很快就又要没钱了啊!
不行,他得给在府城的大哥写封信,得告诉他,他们家老爷子回家后,又开始的散财之举。
如此,等崔元逸在忙碌中,收到亲弟弟的来信后,望着收在码头库房里的一箱箱金砖,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要不,运一些回去?
反正是他们自己起获的,都还没有入账,目前只毕大人那边知道,他们把蒋老爷家的地库给搬出来了,但具体数额还都没清点完,若从中往大宅运几箱,当看不大出来?
九家人的地库,只崔元逸凭着漕帮帮众给的信息,起出了蒋家的,其他几家的都还没影子,王、武两位将军带人地毯似的搜了几天,除了一无所获外,还遭遇了小股贼匪的偷袭,几家里的死士,近些日子在不停的跟他们玩命,誓要救出被捆住的几位当家。
崔元逸已经知道了他爹目前的地位,起获蒋家财物时,便留了心眼,收紧了底下人的口,想在必要时,以此助他爹一臂之力。
江州府,一府主官,他眸光沉沉的望着衙署方向,他爹怎么不能做了?
必须能做!
崔闾没料自己的一番操作,会引得向来没心没肺的幼子突然成长了起来,竟然知道忧虑府库存银够不够他挥霍的事,并且开始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落定在藏起来的那条海船上。
有了矿址和海航线,他内心开始蠢蠢欲动。
老爷子好不容易想开了,知道把银子拿出来花了,甭管有没有规划,是不是大手大脚,这物极必反后头,跟着的必然是一颗伤怀的心。
崔季康就认定,肯定是因为母亲的离逝刺激到了老爷子,偏老爷子这个人一向内敛舌拙,不好意思在小辈们面前表现的太痛苦,于是强撑昏厥苏醒之后,便发生了这与之前极度反差的行事风格。
他爹定非如表面那般,与母亲是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他羞于出口的内心里,定然爱重极了他们母亲,非如此,不能解释他如此反转的行为举止。
兄弟几个在崔闾第一次掏出家底,按人头开始分钱的时候,就默契的咽回了质疑问询之意,若这散财之举,能叫他从亡母的悲伤中抽离出来,就随他散吧!
有些人的悔恨是隐藏在骨子里的,透过现象看本质,就应该能体味出老爷子的弥补之意,没能叫他们的母亲在生前享受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尔后所有的异常行为,都只是为了弥补之前的亏欠,逝者已逝,那就将实惠弥补在她最挂心的子女儿孙们身上。
那钱花的越多,精气神就越足的样子,正应对了他一点点在修复的伤痛内心,所以,作为儿子们,当以最大的能力,支持帮助老父亲,从亡妻的悲伤里走出来。
花钱使人快乐,那就花吧!
反正他们兄弟几个,总有办法搞到钱的。
以前是没资本运作,现在他们手里都有了足够多的本钱,想要钱生钱,总归要比寻常百姓容易的。
特别是在抢了一船财物回来后,崔季康就更有信心,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叫老爷子继续挥霍着过日子了。
等收到大哥的来信,知道会有一漕船的金砖,通过水路转道云岩山偷运回来,那颗忧虑银钱不够花的心啊,彻底收了回去。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大哥在信中说了,这批金砖是秘密起获的,走陆路会被那几位大人发现,趁夜使漕船走水道送回来,既不打眼,还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叫他注意好时辰,到点去云岩山礁石滩那块地守着。
崔季康揣好了信,眼珠子转了一圈后,就去找了林力夫。
再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去跟押送东西的漕船人打交道的了,两人在海上走了一遭,很是生出了点生死之交的友谊来,请他不惊动老爷子的,带几个人跟他去接船,当没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柏源哥太谨慎了,崔季康实在是受不了他那欲言又止,跟要死谏般的样子,想想以后就要与他共事并长久相伴,那脑仁就开始忍不住抽了。
不是说他不好,而是太死板的人说不到一起去,事也有可能做不到一处,届时恐怕就不止是头疼这么简单了。
崔季康挠了挠脑袋,有些哀愁的想,柏源哥要是能像元池哥那样活络些就好了。
儿子们内心的想法崔闾是不知道的,但他们揣测里的弥补之意,却意外的切合了他的本意,虽将他美化成了深情人设,可若能促进他们兄弟同心,那深情就深情吧!
总归,他确实如亡妻预料的那般,是不会有续弦的念头的,如此,这美好的误解,也就不必打破了,就叫他们误把自己想的那样,当成守望相助的动力吧!
家和万事兴啊!
崔闾开始大力的发展滙渠民生了。
县衙没有主官,可县丞、主薄和教谕都是本县乡绅子,主薄崔茂是在崔弦被污渎职包庇罪革了之后,由崔闾与张廉榷疏通后补上去的,因此,可以说,整个滙渠县,有没有张廉榷,都一样运转,甚至都少了中间掣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