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圭简直瞬间眉眼飞扬,咚一个头叩的结实,“陛下英明,几位大人慧眼识珠,我崔氏累世文缨,代代家主堪比大儒,臣虽未与叔父见过面,但想来他能掌一族之舵,定有其过人之处,江州之事有其首功,应当嘉奖,得府台之位,亦乃应有之义。”
皇帝挑了眉头,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半晌,眼神晦涩不明的让人退了下去。
崔元圭出了皇帝,脸上沉了下来,一路催轿辇回府,入了书房后就叫了人上前,声音低沉,“是谁把消息走漏了?竟叫那边起了防备?”
来人跪在地上,也是一脸疑惑,“属下不知,咱们的人从没靠近过那边的府邸,回来报的信里也说了那崔闾不久于命的脉案,只不知怎么人就起死回生了?”
崔元圭狠狠拍着桌面,怒声质问,“人没死透,你们就敢传消息回来?”
那人垂头不敢说话,只听崔元圭背着手转来转去,喃喃念叨,“祖上传下来的秘图里,只说那边寻到了一处绝佳宝地,叫我们只在无以为继时方可去寻,原以为……原以为……”
他为什么要在皇帝面前装的那样高兴,还喜形于色的?
因为他清楚皇帝排斥世家的心思,博陵崔氏再沉寂百年,那也是世家,皇帝问他,就是在犹豫,而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这边有没有暴露,所以,能拦一刻是一刻。
必须得弄清楚那边的意图,是敌,就搅了其好差,是友,就助上一臂。
皇帝果然犹疑了,没有立即发朝令任用,而是派了秘探,去更深层次的挖博陵崔氏近年的行动轨迹。
崔闾在滙渠大改土地革新,修路凿渠,允许李雁筹建妇协部,做的比任何一州府都积极,响应着北境那边的治理方针,又加之毕衡三天一封的催告信,皇帝案头有关于崔闾的消息堆的一日高过一日,在崔元逸揪出私盐贩子,并顺道起获了两处海盐场的消息传进京后,皇帝的召书终于拟定,待发。
至于为什么待发呢?
因为他的人查到了私盐贩子里有一户人家,与这个崔闾竟是儿女亲家,所以,他想看看崔闾是怎么处置这个亲家的。
崔元逸也是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
都特么刀架脖颈了,这些人还给他玩套牌营销那套,一层代销商里面掺了几家股,跟剥蒜瓣似的越剥越多,他忙的尽乎头掉,哪有时间跟他们扯?
毕衡那边催的紧,要他将资料整理成册,他好跟着王将军的奏本一起送京里去,崔元逸也是想将父亲的官职早一日落实到位,筛过两三回后,看着问题不大的样子,就将名录连同清查出来的大小三处晒盐场,一并呈了上去。
在他看来,这些看不清形式的人,就跟那老寿星上吊似的,自己找死也怪不得他不讲情面了。
好话都说尽了,只要将近五年的盈利,以及那几家随船倾销海盐的路线都供出来,他就能保他们家小平安,虽有可能失一部分财产吧,但好歹能将这一波的动荡渡过去,是不愁将来发展的。
可惜没有人信他,个个都看着府城那几家老爷的下场,怕被连锅端个底掉,一副要跟他犟到底的样子。
行吧,各人各家里的命数,强求不得。
哪知,他这边刚将资料册子送走,那头老二媳妇就托了人递话过来,说那剥不尽的蒜瓣里头,有她娘家爹一份股,并着含含糊糊的借银之说。
什么借银?
一看那心虚的表情,就知道是跟风投了。
此时,府城内的治安基本稳住了,有了娄文宇的一千精兵,各个道口日夜把持,进出门签路引子,左邻右里具名联保,总算将城内人为引发的动荡给压了下去,并打掉了几处底下恶桩,算是从根底上将几家的势力清洗了一遍,那些整日里哭闹的妇孺,见着这些手执精武的兵锐们,再也不敢撒泼打滚了,全都收了气势偃旗息鼓,缩府里不再出门。
喧闹了小半月的江州府城,总算归于平静,除了街市上人踪飘零,店铺门半开半闭,连小乞丐都见不到一个。
毕衡征了南沽口的晒盐场,将城内老弱无依,孤子孤童们,全聚集过去,重新登记户籍,疏理人员属性,而城内的百姓,则让熟悉衙署业务的崔榆领头,带着原衙署一众小官们,挨家挨户重新录籍,衙署里原有的户籍册子,居然还是二十年前的,上面生老病死人员,都没做过删减统记,府城内的实数人口,户籍册上的根本对不上,由此可见,严修此人的心思,根本不在百姓身上,懒怠政务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要不是得留着他捆绑那几家的罪,毕衡直接弄死他的心都有了,看着衙署地牢里因丁点事被关进来用了刑的人,连那一点身为男人,却挨草孕子的怜悯心,一起给喂了狗,深觉还可以更过分些。
他现在理政,一点也不敢放松,因为知道在李雁的事情上犯了大错,现在就一心往深了究,往好了做,就指望着后头主子来算总账的时候,能抵消一些,如此,在府城菜市口那边,一连几日杀的人头滚滚,全都是严修手下为虎作伥者。
扶了崔闾上位,哪怕之后他被贬官,也不至于立刻断了官场上的人脉,是以,他比崔元逸这个人子,更积极的操作走动,毫不掩饰要推崔闾上位意思,弄的王听澜和武弋鸣对他频频侧目,以为他有什么把柄落人手上了,竟然这么卖力。
崔元逸半夜扣门,脸显急色的请他将奏本追回,这才揭开了崔老二岳父一家掺了私盐生意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