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纷纷避开他的行礼,并回拜拱手,“崔大人也不遑多让,这一项项利民措施,都干的特别好,虽百姓难免辛苦,可看他们脸上,就知待遇上没受亏累,这些都是崔大人的仁爱之心啊!”
官场么,当大家都互相捧着对方时,很多事情就好说好谈了。
崔闾趁机又说起了运力的问题。
江州使牛骡的多,但那也仅限富裕人家,就像他之前出门代步的,基本都是骡车,车属重要耕力,跑的也不如骡子快,一般只在乡间地里走动,马这战备储物,到他府上的,大价钱买到手的,都是三等退役马,而他前次驾驶的,在族人面前看起来很威风的马呢,其实也只是匹二等马,头等或一等马,他不是没资格买,而是根本买不到。
他要在县里开车站,那骡车是先前考量的主力军,那时不知道北境那边是个什么章程,也就没敢夸大口说一定能使得动马拉车这等狂言,如今既然气氛到了这里,他便也不客气的提了。
吕木绰倒意外他的举措,“马车站?崔大人,你怎会想到这个的?”
他不动声色的问,其实是北境的马车站也只是在北境内流通,其他州府的衙署再遵循朝廷推行的便民之策,也在运力这块上的投入不那么重视,认为创益不大,也怕人口流失,因此,基本少有筹建这个的。
古时的车马慢,慢的背后还有另一个用意,就是减少人口流通性,灾年兵祸更如此,各地都对本地人口卡的非常严,户籍管理这块上,不找人开路引根本出不了门,哪怕现今治理上已经很好了,但各州府在人口控制这块上,也依然遵循了前朝的旧例,就是不愿意放自己属地上的百姓轻易外出,特别是举家迁移的,失一户少多少口,来年统计出来的户籍数都算是政绩上的瑕疵,因此,交通便利这块上的推行上,一直都不太行。
他们是不会统计百姓名下是不是有自己的田地的,但劳力必须得留在自己的属地里,否则每年征徭役都成了头疼事,就属于需要基层垫底,知其重而轻其重的存在,当今和太上皇一直想改变,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始终不奏效。
崔闾很坦陈,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我滙渠地物不丰,百姓蜗居于此,难有大发展,各家庭户的条件基本属于赤贫,比之其他几个县内百姓的生活水平,是算贫苦的了,这一来是之前县老爷懒怠政务的原因,另一个也是我等富户敝帚自珍,没有便民爱民的意识,此次遭了府城那一变后,我也是想通了,不能看着别县的百姓衣食无忧,到头来自己的乡民们却过的苦哈哈的,这修路盖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得让人走出去,流动起来,毕竟光靠接济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可以散尽家财为民谋福,别家却还是得传家过活的,我不能拉着别人同我一起吧?总要给找一条大家都能接受的路子,如此帮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虽初衷浅白,但意义深远,已经与上意算是不谋而合了,吕木绰这下子更加满意了,脸上的笑怎么也压不住,托起崔闾的手感叹,“崔大人不愧是毕、王、武三位大人联名举荐的,这见识见解就是非同常人,您说的非常到位,救济只能保一时,帮忙开辟新思路才是真正的慧民之举,您放心,马的事情我这边给你办了,除了战备的青壮马,我尽量让人给大人准备七到十龄的中壮马,保证帮您把这个马车站开起来。”
崔闾很高兴,把着他的手很给人一种惺惺相惜感,但其实更让他高兴的是,有了吕木绰一而再的帮说话,他的小五去到北境后,就等于是靠上了最大的靠山,比明面上的武弋鸣更厉害。
吕木绰背后的可是皇帝啊!
如此,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到了崔氏祠堂,以及崔氏族学这边,祠堂这边的宗族事务处理中心,每天依然人来人往,断不完的家常锁事,和吵嘴,为丈量的土地多寡,缺一角一块边边都能吵翻天,把崔元池和崔长林几个人弄的天天脑仁疼。
崔氏族学正在加紧扩建宿舍,因为崔闾说了,五日一休沐,期间吃喝得全在族学内,内里招的先生已经基本到位,但各项增科依然缺少人才,不是每个人都对算学感兴趣的,另开设的木艺、工瓦匠造学科,也少有人报名,人都冲着能科考的正经学问去了。
但李湖庭和林枫却都对这些杂学表示了支持,听闻没有专业的师傅,便也当即表示,愿意给崔闾写保荐信,人才什么的,依然得去北境那边挖,开高薪不愁聘不到人。
李雁本来在崔宅里陪崔幼菱姐妹说话,正整理着人员名单,准备定个日子再开次茶话会,但这次的人员主力,都由年轻妇人,变成了在家中有更高话语权的婆婆类的,她正在给两姐妹说弊端,“自古婆婆搓磨媳妇,二位姐姐当深有体会,只是咱们这工作想顺利,也只能先捧着她们,得从她们入手,更正她们老派的,非要给媳妇立规矩的观念,倒要比规劝男子善待媳妇更紧要,一家子里,婆婆媳妇相处的时间是最长的,男人反而排其后了,这些日子咱们调访的人家里,哎,婆婆理所当然的成为指使媳妇干活的主力群体,媳妇遭婆婆痛骂的,比遭男人打骂的竟多的多,是以这次的茶会,咱们这样……这样……”
话未说完,外头仆妇跑进门,脸上的表情欣喜又慌张,半边红半边白,跟调色盘似的,急喘的声都发不出来,只余了手指在比比划划,还是崔秀蓉安抚了人的情绪,这才盘问出一句话来,“大管家,大管家回来了,他叫……他叫少奶奶姑奶奶们赶紧换衣裳,抬香案,准备去祭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