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齐备,只等大将军一声令下,便可拔营行军,这次不再是担惊受怕地迎战杀敌,而是回繁华的京都,去到御阶下论功行赏。
帐下诸将领都正襟危坐,这是回京前最后一次议事。
看着几案上的那卷明黄旨意,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将领沉默良久还是道出了自己的担心,“大将军,不是我等不想还朝,实在是那日你说了此事后我们一再合计,还是不知你这走得到底是一步什么棋?事关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还望大将军据实相告。”
回家谁不想回,守关十几年早不回晚不回偏偏挑在储位未决的时候回去。
不论是谁都会多想几分,何况历来多疑且极会权衡之术的靖康帝。先前战事要紧,又关乎关外异族安定之事,大将军说想办法带他们回去,他们只当大将军是勉励诸位将士,虽感慨但没有几个人当真,如今旨意一下,他们才回过味来,这哪是说说而已,是大将军心中早有成算吧。
除了这位,旁边一溜坐着的是几个年纪相仿的老将,都是陪着穆晋安一路走来的叔伯,相互扶持信任才走到今天,穆晋安不敢隐瞒,一脸郑重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瞒叔伯们,晋安想带着西北军的兄弟们谋一个前程。”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老将们见惯了风浪还算沉得住气些,但像刘王这样的年轻将领已是瞠目结舌,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大将军,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这些话这些话若是传到当今天子耳中可是灭族的大罪,更何况,西北军的信念是忠君爱国守护疆土,这是大都督定下的铁训,将士们口口相传不可违背,你,也不行!”
穆晋安哑然,原来是误会了他说的这个前程。
他端坐上首,撑着两膝和缓道:“叔伯们误会了,西北军中儿郎的信念晋安不敢忘怀,更不会做出不利江山社稷和黎明百姓的事。”他停顿了两下,指着中见堪舆上的京都复言,“我只是想带着兄弟们分一分从龙之功。”
“弟兄们在西北这片土地上待得太久了,拼死拼活干了这么多年换不回朝廷和宫里那位的半分体恤,如今储位空悬,只要我们敢主动往前多迈几步,有些东西便是唾手可得。”
将领们面面相觑,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一直有些出神的王将军慢慢问道:“大将军的意思我们明白,当今只有瑞王和怀王两位皇子,依大将军看来,您属意谁?”
造反是不可行的,若是能扶持未来天子搏一份功劳确实足够让人动心。
都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过来的,这点子胆识和野心多少都会有。
他如此问,一众将领都回首望向穆晋安,想要乘一艘顺风船,那也要看这艘船是不是真材实料。
穆晋安一笑,金色的日光穿过窗棂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显出几分胜券在握的悠然,“瑞王像其父,倒是怀王志存高远有高祖之风,若要开辟盛世必得有铁血手腕,行帝王谋略,广开言路,心怀天下,如此,诸位觉得怀王如何?”
山高皇帝远,将领们对那巍峨深宫的事知之甚少,但两位皇子毕竟关乎着永宁国运,多少双眼睛看着,对他们的一言一行还是有所了解。
瑞王无甚功绩,炼制丹药的本事却是不错;怀王早早就进了朝堂,虽领着不大不小的差事,做事情却是仔细端正。
高下立见,诸位将领心中自是有数。
“既是如此,咱们都听大将军的。”
“若是能拼个一官半职,老子甘愿冒这个险。”
“大将军,您说如何做,咱们几个带着兄弟们誓死跟随!”
将领们七嘴八舌,对这趟回京之旅陡然升起几分另外的期许。
“可是,大将军的心思,侯爷和世子爷知道吗?”
有人突然插了一嘴,大帐内瞬间静了下来。
可不是,诚阳侯府与宫里那位是嫡亲的表兄弟,如今又与大将军有婚约之谊,若侯府与他们并不是一条心,到时候生出事端来,可如何是好。
正当大家暗自揣测,大帐被人从外掀开,“诸位不必担心,侯府既与大将军有亲,自然与大将军和西北军的心思一样。”
安虎父子逆着光站在帐门前,众人看不清他们的神色,却能从这番话中窥探出几分侯府的立场。
既是如此,将领们心中已然有了底。
起身抱拳而立,齐声道:“请大将军下令!”
辕门上墨色的西北军旗迎风猎猎作响,其上硕大的穆字在翻涌的墨色中追风逐浪,万里江河自是有穆家和西北军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