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日光透了进来,屋中所有摆设一切如旧,毫无翻动的痕迹。乌横闭合门窗,仔细地环视一周,终于得以确认,这里在他离去的时间内,无人闯入过。
他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放松,却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快步走到一人高的柜子面前,从二层中间的位置,取下一并精致的匕首。
刀柄“哗啦”一下被打开,雪亮的刀身映衬出男子黑亮的眸子,乌横深吸一口气,将匕首的尖端轻轻插入柜子的一道裂隙里。
这柜子看起来有些年头,柜身上留下许多斑驳的痕迹,所以刀尖嵌入的那一道裂缝,看起来也像是不小心留下的划痕,并无任何奇特之处。
空气里骤然响起“咔哒”一声,柜子的侧面,突然弹出一个掌心大小的暗格。
乌横把暗格里的东西拿出来,对着日光,看了许久,最后苦涩地扯出一个笑。
那是一朵雕刻而成的花,浅浅的蓝色,栩栩如生,是黎辞风最爱的一种花的形状。
也是这种蓝色的花,每到特定的季节,便会大片大片地盛开在黎辞风的房间之前,芳香四溢。
多日之前,他头一次拿到这朵花的时候,从没想到,这么快,便会派上用场。
彼时,黎辞风用灵力沉迷地凝结、雕刻出一朵花,然后他将掌心划破,鲜血一滴一滴砸在花上,顷刻间被吸收安静。
他幽蓝色的眼睛里,有别人看不懂的情绪,“……你提醒的对,乌横,我这几日,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我……有时候突然清醒,有时候又好似有些恍惚。”
“这朵花给你,万一我出现什么异常,你把它就捏碎。”
手心里的花带着股透彻心扉的凉意,乌横辨认出着东西是什么,低着头怔愣片刻,才堪堪开口:“有……这么严重吗?”
“我有点害怕。”黎辞风坦言道:“失控是最恐怖的事,关键是,现在我都没明白我为何会这样,我真怕我浑浑噩噩的时候,把族人全杀了。”
“所以,”他勾唇笑笑:“我若是哪日得了什么失心疯,你就把这花捏了,大概……能损我一条灵脉。”
似乎是看到他眉头皱得很深,黎辞风半开玩笑道:“乌横,若是那个时候,我损了一条灵脉,你还是打不过我,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然而如今,只是去了一趟无忧海底,所有就全变了。
时至今日,乌横依旧无法完全地信任黎渚,因此他莫名其妙地,突然就想起了这朵花。
黎渚像是一场暴虐的火,轰轰烈烈地想要摧毁一切,没人能够确定,幽族会不会也被“燃烧殆尽”。
所以这朵花,他一定要死死地,把握在自己手里。
“叩叩叩——”大门被猛然敲响,乌横心中一惊,他将蓝色的花仔细收入怀中,转换成平常的神色,迅速地拉开了门。
左阙的红眸总是亮得惊人,他倚在门口,斜斜地看过来,直接开口:“家主让你通知大家,天族来时,除了挑选出来的人,其余的都呆在家中守阵,不许随意出入。”
“呆在家中……守阵?”乌横眉头皱了一下,“修为高点的都被挑出去了,留那些老人、孩子,在家中守阵么?”
“这是家主的命令,我只负责传达。”左阙顿了顿,找补道:“我猜,是大家在屋中都埋了灵石,总需要有人维护阵法。咱们幽族人手不够,也只能这样了。”
——似乎还是有些怪异。
乌横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但他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半晌,他点点头,低低地回答:“我知道了。”
海上又起了大雾,从岸边看去,厚重的白雾之下隐隐能看到黑色的海水浮动。
身后便是云城,城墙上次的巨浪摧毁了一大半,经过了这么长一短时日,依旧在紧锣密鼓的修复之中。
此时的雾气也算是一种屏障,至少城中的百姓,还未曾察觉到,在距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一大支天兵已然集结完毕。
迟瑶歌挥挥衣袖,巨大的灵舟顷刻间停驻在海面上,她转过头,嗓音温和:“这是家中最精妙的几支灵舟了,虽然没有后面的几艘大,但绝对安全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