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康熙忽然在颁金节上提起,连她都快忘了这茬,她隐约记得德妃所生的五公主并未和亲,而是留在京城,却?不记得指给了哪户人家,原来是佟家。
四阿哥当然赞成这桩亲事?,他蒙孝懿皇后抚养,佟家自然也算半个母家,且如此一来,五妹便?彻底杜绝了远嫁的隐患,岂不快哉?
四阿哥只有这么?一位妹妹,向来疼宠,自然希望她嫁在近处,方便?照顾,那舜安颜他也瞧过,隆科多的侄儿,人品相貌都不错,可堪良配。
可德妃心里憋着团火,她生小五的时候难产,差点便?撒手人寰,好容易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对这个女儿自是感情?深厚,当时她跟康熙正是如胶似漆,便?斗胆向他求了道旨意,希望能把小五留在身边,别重蹈她姐姐们的老路。
康熙满口答应,可德妃却?提心吊胆,眼?看小五一日比一日出?落得亭亭玉立,唯恐皇帝出?尔反尔,又把她指给蒙古去了。幸好,万岁爷终于兑现了承诺,可她再想不到会是这样当头一棒——明知她跟孝懿恩怨匪浅,还把小五嫁到佟家去,这是打?谁的脸?
德妃因着操办颁金节劳碌,顺理?成章病倒了,几个贵人常在轮流到她宫里侍疾,福晋与云莺也不得不进宫探望婆母。
四阿哥明知额娘这病来得蹊跷,也只能感叹德妃心窄,到现在还放不下。皇阿玛让两家联姻摆明了是和平共处一笑泯恩仇,德妃不敢公然违抗皇阿玛的旨意,便?只能磋磨自己了——她这一病,说亲自然得缓下来。
还好德妃没敢病太狠,不然太医院下了最后通牒,皇阿玛怕是要让小五赶紧成婚来冲喜了。
云莺约略记得,历史上的五公主走得很?早,出?嫁后两三?年便?香消玉殒,还是在随驾往热河行宫的途中中暑病逝的,虽说不算什么?稀罕,可年过六旬的皇太后都安然无?恙,何以她年纪轻轻身子骨便?虚透了?恐怕五公主在佟家过得未必有表面那般风光舒坦。
她正出?着神,冷不防却?见福晋回过头来,“你似乎不赞成这桩婚事??”
云莺没回答,她不理?解福晋最近怎的跟变了个人般,说话总是带刺,格外咄咄逼人。
福晋哂道:“佟家半数在朝为官,何等煊赫,舜安颜又与皇上有表亲之谊,佟国维之孙、孝懿皇后之侄、孝懿皇后之弟,这样的门?庭,还有什么?可挑剔?”
听她的口气,怕是恨不得代替五公主嫁过去。云莺辩道:“那公主自己的心意便?不顾及了么??”
福晋轻蔑地望她一眼?,显然在讥讽她天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凤子龙孙也不例外。且此事?究竟非你我?所能插手,妹妹虽然炙手可热,也别犯了忌讳。”
这话倒是成功把云莺的嘴给堵上了,她自己也知道,但凡皇帝决定的事?都无?从更?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不是说说而已,就连德妃也只能用装病表示一点微弱的反抗,到底还是要臣服的。
她只觉得悲哀,个人的意志在皇权面前,根本微不足道。
见二人过来,永和宫门?前几位常在连忙行礼,虽说论辈分?她们更?高,可毕竟位份低微,自然不敢在四福晋和得宠的侧福晋跟前摆架子。
福晋熟视无?睹,倒是云莺轻轻还了个平礼。
德妃虽然是做戏,这戏却?做得格外真切,还未踏入寝殿便?闻到股浓浓的药气,又有宫女端着铜盆巾帜往来穿梭,忙碌不休。
福晋顿了顿,“待会儿还是我?来服侍娘娘,你终日与贝勒爷在一起,仔细过了病气。”
也许是顾念四阿哥身子,也许是想独揽侍疾的功劳,云莺也懒得深究,简单对着床帐打?过招呼后,便?轻声告退。
她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径直来到厢房寻找五公主,两人虽说已有些生分?了,可遥想去年初她在永和宫学规矩时,着实还相处过一阵呢。
比起那时的一团孩气,此刻五公主已显得成熟不少,气质很?像个大?人了。
只慌慌张张的口气暴露出?她青涩,“额娘好些了不曾?”
云莺不好明说德妃撒谎,只含糊道:“诸位太医都在斟酌药方,想必渐渐会康复的。”
快到年下了,德妃的病势必得好起来,否则惠妃宜妃等人就要来分?她权了,四妃虽说共同奉旨协理?六宫,可到底乌雅氏才是最得倚重的——小佟妃到底还没当上贵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