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停机坪再去前线需要换乘装甲战车。
十多辆装甲车行驶在密楚与沼泽间,沿路是挖好又废弃的战壕,偶尔能看到没清理干净的血迹和抛洒的弹壳。
车外是轰隆的爆炸声,已经能够听到战场的炸弹声响,丝玛从未见过这种场面,还是有点害怕。
乌德兰手轻轻覆在她紧张蜷起的手上安抚,接着他眉头一皱,冷声道:“停车!”视线在厚达十几厘米的防弹车窗上巡梭,道:“车窗放下来。”
“大人”杜尔勒还想争一下,但对上他不容置疑的眼,只能命令开车的士兵降下车窗。
随着防弹车窗落下,巨大到震得耳膜生痛的爆炸声让人遍体生寒,不知是否因为死了太多人,就连空气都是阴冷的冰凉。
乌德兰面色一变,目光冷电般扫向杜尔勒,斥道:“杜尔勒你找死是不是!你以为十几年过去,我就听不出来战场到底在哪边?”
炸弹爆炸发生在空旷空间,没上过战场的人是无法靠听力分辨具体位置,比如丝玛此刻就无法分辨爆炸声到底来自哪边。
杜尔勒苦笑,“大人,我们虽然掌握了制空权,但是格朗泰兹市区对方已经撤空了城市居民,地面部队推进城市准备巷战,如果真让他们把战线往前推公里,那他们部署的-轮式自行火箭炮就能打到前线基地。我可以去那里,您不能,我不能让您冒险。”
格朗泰兹这战哪怕输了对杜尔勒也没什么影响,这种小战跟他国防部长级别的人关系不大,他只是单纯担忧乌德兰的性命。声望与能力,有时候真的让人愿意为他人赴死。
乌德兰当然明白,他不追究杜尔勒故意走错路,道:“格朗泰兹都是混凝土大楼,空中轰炸决定不了战局,发展到巷战我更该去看看。”
巷战是最能拉平双方工业军备差距的战争,枪对枪、肉对肉,复杂的街道,突如其来的冷枪,幽灵般的敌人,这是最残酷的战争。
杜尔勒不敢再反驳,只能不断给丝玛使眼色,让她帮腔。
丝玛犹豫一下,她担心他的安全,还是捏住了乌德兰的袖角,道:“大人要不我们回总指挥所吧”
“你害怕?”乌德兰看向她。
如果她说她害怕,他会返回吗?
丝玛心下突然想知道答案,但她还是诚实道:“有点害怕,但还是很想去。”
乌德兰便点头,命令道:“左转去格朗泰兹。”
装甲战车压过混合着血的泥土驶向了格朗泰兹前线,临时基地在一所废弃的学校。
丝玛跟着乌德兰下车,灰色的水泥和剥落的墙皮间是来回奔跑的士兵,满面尘土硝烟的士兵目光是一种极端恐惧过后的呆滞,伤员源源不断被抬进来,断肢的鲜血洇红紧急包扎的纱布,顺着担架滚落。
丝玛心惊肉跳,看来巷战打得确实惨烈,前方战况不容乐观。
杜尔勒看这景象也是皱眉,冷声问迎上来的士兵道:“你们师长呢?”
士兵慌忙道歉,道:“刚前线打来电话,师长在接,实在没办法出来迎接。”
“带路。”乌德兰面色肃然。
频繁轰炸带来的灰尘让得学校都是灰黑色,一步步拾阶而上,推开指挥室的大门,室内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在对着电话大吵。
隐约能听到电话那边非常激动,一直在辱骂着对方的母亲。
在战争中,极度恐惧和高压下,人精神濒临崩溃,脏话是最常见的发泄。
这边师长也是满嘴脏话,骂道:“费恩,是你们旅长卢卡这个婊子养的东西贪功冒进,二十辆坦克没有士兵护卫清道就开进市区被全歼,现在师里没其他坦克调给你们了。死守等转机吧。”
卢卡的贪功冒进导致师长的战报不太好看,所以多守一会,他的战报就好看一点。至于士兵死亡的多少有时候只是个数字。师长下完命令刚打算挂电话,谁知道他一转头,看到进来的人,嘴巴震惊张开,就要敬礼。
乌德兰抬手制止,从他手里拿过话筒,看了看正前方屏幕上的战况图,命令道:“费恩上尉,准备撤退。”
电话那边立刻传来嘶喊的男声:“我操你妈!我们队友肠子都被打出来了,卷在手里也要端着枪战斗,你跟我说撤退?我撤你妈的退!我们要的是支援!”
整个房间都被这大胆的骂声吓得安静了下来,只有男子精神崩溃的疯狂嘶吼响彻。
乌德兰没有生气,只是对话筒那边平静道:“我是乌德兰。”
“操。”那边似乎觉得搞笑,冷笑了一声就要接着骂,却顿住,这声音
沉静、冷肃、恩威难测。
是那个常会在新闻里出现的声音,话筒那边巷战中的费恩上尉小心道:“大人?”
“嗯,是我。”乌德兰应他,拿过指挥鞭点开战略地图,道:“费恩上尉,你们已经失去格朗泰兹城市各区域的制高点,对方狙击手和机枪小组在里面提前埋伏形成交叉火力,战略上失败,国家不会拿士兵的性命去推战线,我要求你准备撤退。”
即便明白他说的是事实,但费恩上尉怎么能放弃,他几乎哽咽的声音从遥远的战场隔着冰冷的电子传来,“大人,他们把我们战友的头和阴茎割下来,再用没有放弹的rpg射给我们,我们一抬头就是昨天还一起战斗的兄弟的头头上扎着他们的阴茎,滚落到我们脚边。”说到最后,他哭出声来,“大人,我不能撤退,他们还在这里,我死去的战友还在这里。”
临时指挥室内沉默,沉默到可以听清电话那边噼里啪啦的枪声和死一样的紧张与压抑。脑子里可以立刻想出烈士阴茎被割下再钉到头上,一起发射给昔日战友的惨状,丝玛沉默着,她的父亲就曾是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