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徐徐碾过纸张,随着视线下移,亦是早已经渐渐模糊,到最后,竟破天荒地笑了笑。
只那笑意?却含着泪,似抽泣,又似嘲讽。
嘴角的?弧度,比哭还难看?。
柳殊的?妥协,他终于等到……
只是心中滋味,却不似从前了。
跑路第十四天
积雨新霁,绿阴如幄,天终于放晴。
京城。
刑场外的血迹顺着地面一路蜿蜒,斑驳的红,浸染地一片又一片。衬着枫叶的红意,被太阳光这么一照,恍惚间,也不自觉变得有几分刺眼起来。
几日前的那些歇斯底里仿佛在此?刻渐渐停歇,而后止于某一声惊呼中,于百姓而言,这些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时间流逝,落在旁人眼里,又是一年秋。
凤仪宫外,秋风乍起,风的温度随着天气一道,猛然低了不少,被这么轻轻一拂,杂叶簌簌地响,混着泥土,带着一股子隐隐约约的腐烂味道。
往日?被宫人们簇拥着的宫殿,如今连一个宫人也见不到了,只有门口处守着的侍卫们,一脸冷漠。
宫内,偌大的空间,亦是只余一人,颇有些诡异。
铜镜中映着一张端庄秀丽的面容,张皇后两?鬓间别着珠钗,一席深青,腰间配着玉环。
半晌,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方才扭头?去看,见是闻初尧,苍白?憔悴的脸上,愤恨一闪而过。
“怎么…你如今是来看本宫的笑话?的?”长时间的情绪起伏,她的嗓子有些疲惫之后的喑哑,如同被砂石碾过一般,透着股死气沉沉的暮气,“倒真?是稀客了。”
瞥见对方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闻初尧只是扬了扬眉稍。
神情没什么起伏,淡淡地陈述道:“张大学士年老,父皇念在他?年事已高,在朝堂上也算是兢兢业业,故而免了他?的死罪。”
听?到父亲的消息,张皇后忍不住心头?一喜。
黑色的眼睫颤了颤,簌簌眨了几下便忍不住想抬眼去瞧,但下一刻又想意识到了什么,紧咬着下唇。
父亲门生众多,只要人活着……来日?方长,不怕一时的低迷。
再者,这几日?,她这凤仪宫围的跟铁桶一般,往日?里当天就能得?到的消息,如今却只能被动地等?着外头?的人通知她。
父亲被抓,就连素来关系紧密的张阁老也是一样自身难保,张皇后一想便知,这是闻初尧借着太子妃一事,在清理那些所谓的沉疴旧疾罢了。
可……纵观古今,哪个朝代,哪个朝堂不会有这么一堆人存在呢?
只是没想到,如今,他?们张家竟然也被归于其中了。
张皇后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唇角,面上未曾露出丝毫颓势,“太子,如今你还要和本宫装模作样吗?”
闻初尧远远地望了她一眼,像是没听?出这话?的好赖似的,仍是温和地笑了笑,“母后说笑了,儿臣不敢。”
“儿臣只不过是把您挂心的事情好好地告诉您罢了,如此?……何来装模作样一说?”
听?出这话?背后的森然杀意,张皇后终是忍不住猛地扭头?站定。
神情紧绷,连声调也些几不可察的发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初尧意味不明地盯了她半晌,才幽幽道:“只可惜,张大学士告老回?乡的路上,偶遇山匪,不幸殒命。”他?的语气称得?上是寡淡,只是话?里的意思却如平地惊雷,震的张皇后一时无言。
她试着张了张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闻初尧见她兀自失神,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好脾气地弯了弯眼睫,“对了,有一事还不曾禀告母后。”
“余家,也可以说……是虞家,如今还有血脉存活于世。”
这个称呼令张皇后瞳孔一缩,头?上华丽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带出一阵声响,“你什么意思?”她的神情变得?有些警醒,片刻前的灰败在此?时被尽数隐藏,只余有些偏执的敌视目光,“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