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学期他仍然会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应她的请求给她打水;在她问他数学题的时候会停下笔,耐心给她讲解;在与她交谈时有问必答;但他却不再像上学期那样主动与她打招呼,跟她说早上好和明天见,问她他所有科目中最薄弱的英语语法,也不再参与其他几个人课上的问题讨论。
主动与被动虽然相差一字,却天差地别。
他每天早早地来,一坐上座位就开始专心致志地埋头学习,一副谁也别打扰的姿态。放学之后又是溜得比谁都快,很多时候连方棂都没有听到他离开的声响,他的座位就已经空荡荡的了。
连神经大条的苏恬恬都感觉到不对劲,问方棂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也答不上来。
明明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却像隔了层朦胧的雾,即使是薄薄的一层,也让方棂看不见摸不着,难以跨越。
她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拘谨,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无话不谈变成现在这样,下课了如果不是她主动问问题,谁也不找谁。
方棂心里清楚其实这才应该是高三的常态——大家学起来都“六亲不认”。
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等到高考后再找他问个清楚。
然而程述却开始频繁地在晚自习请假。
在程述第五次缺席晚自习的那天晚上,方棂回到宿舍,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只在周末会拿出来给爸妈打个电话的手机,发了条消息询问小姨程述是不是又去她的酒吧里兼职了。
她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小姨说,她其实知道程述高考迫在眉睫,原本是不答应让他来继续驻唱的,但他说他家里遇到了一些麻烦,才不得已在这种时候出来工作。见劝不动他,她只好答应了下来。如果让他去找别的工作,确实不一定有她这份轻松。
但在这样一分一秒都十足宝贵的关头,程述的行为依然是非常危险的。如果落下进度,高考很有可能成绩大跌。
方棂心里替他着急,但也清楚自己没有立场劝说他先把工作抛到一边,专心学习,如果要让她打着为他好的旗号阻挠他的计划,两个人的朋友关系也只能止步这里了。
但她看着他越来越疲惫的神色,还是想为他做些什么。
这一天是周六晚上,方棂没有申请留宿,在外婆家吃了晚饭。外婆在前段时间已经和小姨正式握手言和,冰释前嫌,因此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
洗完碗,方棂就打车去了小姨的酒吧。
到的时候程述刚好唱完一首歌,轮到他中场休息。
方棂去了休息室。
看到他分秒必争地拿着单词本正在背诵,眼下不掩青黑,她的心跟被针扎似的疼。
“程述。”
方棂叫了他一声,见他踱步的动作一僵,难以置信地看过来。
她握紧了拳头,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你这样不累吗?”
程述没有做声,他的目光转向地面,垂眸不语。
怎么可能不累?原本他寒假赚来的钱再加上姑姑一起刚好能够先还那个亲戚一部分,但他儿子现在又病情恶化了,需要尽快手术,人命关天,他怎么可能再次把所有的重担都交给他姑姑?
这些日子,他连收拾店里的细碎时间都要捡起来好好利用,更别提上课。他不再主动搭理她,除了有保持距离的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他确实无暇顾及,需要抓紧时间把落下的知识都补起来。
——他想和方棂上同一所大学。
方棂也不指望他给出答案,她走到他面前,将书包里她这些年攒下来的压岁钱都拿出来:
“我可以帮到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