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小雨依旧缠绵,殿里的熏香已然淡了。皇帝拍拍他这侄儿的肩,赐他坐了,面上染了几分疑惑:“和我说说那个孩子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太子便和叔父说起云水县的种种。
一旁侯着曹瑞祥曹公公见状松了口气,悄悄带上门退出去。还好还好,他还当这回陛下和殿下之间绝计会生出龃龉呢。
无论如何,至尊和储副之间万不能有隔阂啊!
护送公主的队伍陆陆续续走了两个多月,终于接近京师。至贞定县附近,辞辞惦记着雅柔王后临终前的又一嘱托,和人商量过,在此盘桓了两日。
她带着公主去祭奠她的舅舅魏景明。
太子殿下此前说过,魏家家学渊源,魏景明是前朝有名的言官清流,因为触怒永承帝被贬谪,于左迁途中遇刺身亡,享年二十五岁。
魏景明的妹妹名魏静好,这也是位才女,当年于宫变中离奇失踪,原以为她是被殷其景杀害了,不想竟是被送去了戎国,最后留在了更远的依云国。
墓前破败,却有一位跛脚的老仆守着。他是魏家兄妹的旧人,得知眼前这位小姑娘是魏家的小小姐,热泪盈眶,备齐了香烛郑重地祭扫。
小雨滴落无声,什么也影响不了。公主怔怔地立在墓前,对着冰冷的墓碑叫了几声舅舅,又言母亲一直很想您,你们兄妹团聚之后要互相照顾之类的企盼。
辞辞清理墓碑时发现下角有字迹,上书妻某某、妹魏静好敬立。其中妻的名字被什么重重地划过,已经彻底看不清了。辞辞看了半晌没看出个结果。
“妻容悦。”一旁的老仆不假思索道。
容悦,想来这就是当年那位容贵妃的闺名了。
辞辞带着公主抚下身来拔墓前的野草,同老仆聊了几句魏家兄妹的生平,备着日后随时拿来取用。立传讲述,这些都是必须的材料。
三日之后这支护卫严密的队伍顺利抵达京师。小雨朦胧中,公主贪睡,辞辞偶然掀开车帘,瞥见策马而来的熟悉身影。
那抹影子急速接近,身边的侍卫们连警跸都不曾。只除了那位,不做他想。
辞辞小心翼翼地探出马车,一伸手便被这人带上了马背。他带她在旷野里跑出一段路,控制着缰绳放缓了马蹄的步调。
“不要做郡主,要做我的太子妃。可记得了?”他在她的耳边道。
“好。”马背上又高又抖,辞辞贪恋他胸膛的温度,哪怕不明所以,还是先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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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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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答应了,这人勾起唇角凑过来嗅她的颈项。颈间接触到灼热的吐息开始发红发烫,辞辞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反而将自己同样变化的耳垂送了出去。
“万事有我,你且安心。”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唇珠擦过她的耳后,浅尝辄止过,调转马头带她返回去。
马蹄踏过郁郁青青的草地,晶莹的积水溅起。这里可是天子脚下,辞辞拿手挡了脸才肯窝在人怀里。透过手掌的缝隙望天空,天空是迷离的群青色。
队伍入城后被安置在四方馆,休整一夜才肯谈面圣的细节。迎回玉玺是国之大事,在此之前,今上至文武百官都已沐浴斋戒。
礼部安排依云国使团在后日朝会时觐见。
翌日卯时之前,鸿胪寺属官入馆沟通陛见事宜。
辞辞在旁转述,公主认真地听了全程,送走了人便露出本相,哀嚎华朝的礼仪复杂又难学。辞辞提起美食哄了小公主,努力将几项重大的细节记在心里。
初旭的光景还不热,公主正欣赏桌上的各式点心,外面忽传宫中的一位掌事姑姑至,称是得了吩咐前来教授礼仪。辞辞顾不得多想,立刻整装出迎。
眼前这位姑姑慈眉善目,很懂得点到为止的道理,示范过最基本的礼节便止了,委实叫人意外欣喜。她含笑转达了来时一位贵人的交代。
“华朝对待外宾一向宽宥,公主殿下只当走个过场。至于另一位姑娘,当下先用三分心就成。”
话说到这个地步,辞辞自然明白这背后是谁的主意,忍着笑,自此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