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欧纳克眼中光亮逐渐冷透,脸色阴沉地从座位下方翻出了医疗箱。
“我对你……”李信介顿了一下,机械音突兀地中断了。
布里欧纳克沉默地做着手头的事,将医疗箱里仅有的那支保命针剂推入韩若麟体内。
“你是想告诉我,你也有感情?你对我感到惭愧,所以想要偿还到这个人身上?可是,李信介,阿泽尔已经死了!”
布里欧纳克冷淡通透的话语封住了李信介的双唇,他扶着方向盘,双目紧盯着黑夜中的雪原。
灯柱所照耀之处,大地上死气沉沉。
“不是补偿。”李信介脸色冷硬,“只是他的报酬还没有付清。”
布里欧纳克没有多话,闭上双目开始静思。
那只机械造物没有再追上来,大约是赫淮斯托斯的力量无法支持它奔袭得太远,亦或是它感知到了更为强大的力量在阻扰它继续前进。
李信介捕捉到了乐潺的一缕意识,尽管很微弱,但他知道乐潺和塞壬成员们扎营的地点已经很近了。
“已死之人就该和现世切断联系,妄图逆转生死因果,只会招致更多遗憾。”
李信介看向后视镜,眸光黯淡,继续说道,“年轻时我不明白你的想法,但如今已经过去八百多年了,就算我不去多想,也早已经习惯了送别故人。”
他曾一度不愿再涉世,因为他从来都不擅长告别。
但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时间就像埋入他思想中的针,起先会因为失去而刺痛,但终究逃不过生锈的命运。
他逐渐不再多想,视线内不再留意到身边的一景一物,直到韩若麟的意识误打误撞地闯进了他的脑海,如同海啸山崩,摧毁了他筑起的高坝。
“年轻的阿泽尔更是愚蠢,天真地以为蝼蚁之力能够讨取神明欢心。”布里欧纳克的眸光动摇了一下,低声道,“我讨厌他的那副蠢样,我不是他……”
“我知道,阿泽尔……布里欧纳克,我承认,我对自己犯下的错感到愧疚,这一点你说得没错,但我不会再逃避了,你会得到一个你想要的结果。”李信介说罢,摘下了通讯器,不再交流。
在与韩若麟坦露心迹的那个晚上,他便已经意识到自己害怕的不是珍视之人的死亡,而是自己漫长的生命离死亡太过遥远。
李信介踩下刹车,停下车辆,双目注视着走出石庙迎接他的乐潺。
他现在明白月神为何会在漫长的年岁中选择牺牲并遗忘过去了。
“我感受到了盖亚之壁的力量在逐渐衰退……韩若麟怎么了?”
乐潺的注意力被伤患吸引了过去,也很快注意到抱着韩若麟的人是布里欧纳克。
“我猜到你会跟来了。”乐潺一脸严肃地放下狠话,“如果你想找李大哥的麻烦,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我和李信介之间的事会自行解决,不会妨碍你。”布里欧纳克将韩若麟交给乐潺。
乐潺探了探韩若麟的意识,微弱到了极点,必须尽快送回塞壬号上进行治疗。
他叫醒了刚刚睡下没多久的褚辛,向他说明了事由。
褚辛从随行队伍中调出两名成员,开车护送韩若麟离开雪原,前往海岸。
李信介走进石庙,在电暖器旁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石壁出神。
“他怎么了?”乐潺一脸茫然地看向布里欧纳克。
“看来你没见过他脾气失控的状态。”布里欧纳克嘴角挂起嘲讽的笑意。
乐潺顿时语塞,他连李信介动怒都没见过。
布里欧纳克将先前发生的战况一一告知乐潺,包括李信介一怒之下采用极端手段向反抗军泄愤一事。
乐潺扭了一下眉毛,“我还以为李大哥不喜欢做这种事呢。终究是屠夫该死,要是我在场就好了……辛?你在打瞌睡吗?”
他端详着褚辛的脸颊,脸上露出忧色。
“抱歉,所以……现在盖亚之壁的力量还在衰减吗?”褚辛问道。
布里欧纳克拧了下眉,玩转着手里那把从屠夫那儿收缴来的匕首,“五百年前,月神筑起盖亚之壁,将这片土地与星球的生命连接在一起,但他没法未卜先知,料到今天这场破坏。赫淮斯托斯不像索菲亚,它并非智慧生物,要是没有外界干扰倒也安逸,但现在火山岩浆已经失控,它会把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灵都吞噬殆尽,转化成它的造物。”
乐潺担忧道:“一直这样下去,恐怕会危及整个c区,能源不断被消耗,盖亚之壁也快要撑不住了。”
他看向众人,起身叉腰道:“该轮到我这个救世主登场了!”
他朗声大笑了一阵,发现无人应和。褚辛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就连寒风也吹不开他一脸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