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那一个礼拜,有很多人来拜访我,有教练、有我的队友,还有一些同学,在伦敦念大学、许久未见的尼克与切尔斯也来了,尼克把整间病房搞得很吵,害得外头的护士小姐一直进来对我们发飙。
像现在,他又开始发表他的一番高见——
「伊顿橄榄球队肯定是被诅咒了,去年我撞伤膝盖,今年你撞坏脑袋,我看——唉唷!!!切尔斯你干嘛捏我!!!」尼克猛然跳了起来,边揉着自己的屁股边瞪向他后方的切尔斯。
切尔斯没理他,走到了床边看着我,「你真的达成了呢,奥格斯。」他温煦的笑着说。
「是啊,不过我的脑袋也因此撞坏了。」我瞟了尼克一眼讽刺的说,尼克马上衝过来抓着我的颈子猛力摇晃。「啊啊啊啊——尼克我的头——」我哀嚎。这傢伙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伤患啊。
切尔斯一把揪住那小子的后领,把他从我身上拉开,顺便往他的屁股拍了一掌,「你打算又让护士进来骂人啊!」他斥了一句,那傢伙才终于肯消停一会。
「还好吗?奥格斯。」切尔斯担忧的望着我。
「谢啦,队长,要是再这样被那傢伙摇下去,我可能要吃双份降脑压的药了。」我笑着说。
尼克躲在队长身后对我吐了吐舌头。
切尔斯摸了摸我的头,「可别太逞强了喔,小傢伙。」我感觉内心热热的,虽然我个头长大了不少,他依旧把我当可爱的学弟看待,切尔斯就是一个可靠的大哥哥,他永远懂得如何照顾人。
他和尼克,都是我的好哥哥,好学长,他们各有各的温柔,各有各的好。
周末时,白白也来探望我。
「奥格斯,听说你脑袋撞坏了。」
这是他进来的第一句话,我翻了翻白眼很无奈,「每个来探望的人都这么说,这句话我大概听八百遍了,能不能有点新意啊我看是你们这些损友巴不得我脑袋坏掉吧。」
他笑着,一屁股坐在我的病床上,毫不客气。
「学校还好吗?」我问。
「跟平常一样,只要是共同科目,我都帮你做了笔记。」
「谢啦。白白。」我笑着拍了拍他的大腿。
他盯着我脸瞧了好一阵,问道:「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好得很。」我耸了耸肩。「只是整天待在医院闷坏了。」
「你心情不好。」他果断的说。
白白啊白白,敏感又多心的白白,不愧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你和丁怎么了?」他一针见血的问。「我刚看到他坐在外面,你怎么不让他待在病房里,你不是最喜欢黏着他吗?」
我没有回答,他也不逼我,过了好久才缓缓说:「如果有一天,我说的是如果喔,你发现蓝斯对你的感情并不像你所希望的那样,该怎么办」
白白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看到他的表情,我突然好后悔自己对他说了那么残酷的话。
好几分钟过去了,他才悠悠的开口:「一直都不是我所希望的那样一直都不是」
「白白,我」我想跟他道歉,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又听到他继续说了:
「但只要我还有力气,我就会紧紧扒住他,直到真正绝望可是可是他不会对我真狠的」
我望着白白,他的目光有着超乎寻常的执拗,比起他,我这些天来默默闹的彆扭就显得不够坚定勇敢。
「奥格斯,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因为用尽了力气而绝望,你会好好的安慰我吗?」白白望着我,他的神情深不可测。
「会。」我盯着他眉上那道疤说,「我们是好兄弟嘛,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帮」
他点点头。我见到他幽暗的眼中木然的映出了我的倒影,没有存在任何的希望与开心。
白白离去后没多久,我睡着了,因为服用药物的关系,我需要很长的睡眠让我的脑伤复原。大半夜我突然恢复了清醒,发现丁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我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发,触手是一片冰凉,室内温度太低了,我把被子的一角盖在他身上,望着他的睡脸发呆,他看来累坏了。
从小,我就抱持着一种恐惧,认定他有一天会离开,因为他太难捉摸了,我总认为自己抓不住他。可是那么多年了,他还待在我的身边,我不相信他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可是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谁又说得准呢?很多时候我认为他会照顾我的理由只是因为一种近乎偏执的责任感,当责任感有一天消失殆尽,他还会留在我身边吗?我不敢这么乐观。当你太在乎一个人时就会变得很害怕失去他,他迟早有一天要走的,我知道。可是我不会放他走,他能不能给我同等的回报我已经不在乎了,在感情世界里,是没有所谓的等价交换,能把他留在我身边一天是一天,每一天我都要紧紧的抓住他。
我绝不会再做把他推开的蠢事,他的心已经和我隔着一大段距离,我再推他也只会让他退得更远,那我们永远不可能靠得更近。没有什么不能扭转的,人心当然也能,只要我一步一步耐心的逼,总有一天他会为我敞开心房。
想通了以后,我的心情就好了很多,一直盯着丁的脸看了大半夜,紧紧握着他露在衬衫袖子外的手,让它在我炽热的掌心变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