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忘了,未知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恐惧,百姓们怕死吗?当然怕了!可他们更怕的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好比,征兵。
在现代,如果打仗要征兵,那都是抢着要去的,不为何,就是因为,当兵能为国争光,能上族谱,战死沙场就是国家英雄。
而在古代呢,古来征战几人回,一旦被朝廷征兵走了,这个人此后是死是活都跟家里无关了。
怎么死的,死于那场战役,有没有立坟,甚至很有可能连抚恤金都没有。
人家在家好好养大的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他们能不谈兵色变么?
要是现代的那些条件都能够放在古代,百姓还会惧怕当兵吗?
世界上有怕死的人固然多,想当英雄、想为国争光,光耀门楣的人更多!
“我们就算不告诉百姓,他们就不会大肆议论,妄加揣测了么?”许怀谦看向朝臣,“反而我们越是不说清楚,他们越是会往他们揣测的方向去议论去揣测!”
“就如同陛下当年为了华阴水患杀了那么多贪官污吏,”许怀谦不跟朝臣废话了,直接跟昌盛帝讲,“要是有一份全天下传阅的邸报告诉他们,陛下杀的都是贪官污吏而非反对陛下的朝臣,民间还会有那么多的人说陛下残暴么?!”
当年别说百姓了,就连他都差点以为昌盛帝这个喜怒无常,不好伺候,只想躲清静,可见这舆论的力量有多么的恐怖。
“不错!”果然坐在上头安安静静听许怀谦讲话的昌盛帝一听许怀谦这话,当即心动地大赞了一句。
能当明君谁想被骂呢?
可他堂堂一个皇帝也不能到处去跟别人讲,他并不残暴,也不昏庸,更不会滥杀无辜,大家不要再骂我了。
现在许怀谦的这个邸报一下就让他看清楚了,他完全可以把这个邸报看作是他的话事人,将百姓对朝廷,对他,对缙朝的看法扭转成他想要看到的局面。
民间有读书人的笔杆子,朝廷也有朝廷的笔杆子!
“——这。”
朝堂之上的朝臣们听到许怀谦和昌盛帝的话,皆是一愣,邸报还有这个方向的用处他们倒是没有想过。
“再说回盛北的灾情,”有了支持的人,许怀谦又把话题转了回来,“现在全国推行时政科举,若是我们能把盛北的灾情原原本本地写在这邸报上传抄到各州府,学子们也能从邸报上学习时政。”
“而且不止于此,”许怀谦不认为一张报纸的运用就止步于此了,他看向站在金銮殿边上并不起眼的钦天监监正,向他问道,“闻大人,钦天监现在可以推演多少日的天象气候?”
“十五日,有时准,有时不准。”站在角落里并不关心朝政的闻星辰听到许怀谦的话,忙站出来回答了他的问题。
许怀谦又问:“那是准的时日多还是不准的时日多?”
“这个要分地方,如果是在京都观京都的天象气候,那大多时候都是准的,”虽然不清楚许怀谦不是在说邸报的事吗?为何突然把他给牵扯进来了,但涉及他的领域,闻星辰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许怀谦的话,“可要是在京都观天下的天象气候,每个地方的天象气候不一样,所产生的变化也不一样。”
“这也就是说京都的天象气候基本上都是准的,”许怀谦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后,点了点头,“这就意味着我们完全可以把你们钦天监推演出来的这十五日天象气候,写在邸报上,让京都周围的百姓能够从邸报上获得天象气候下地种地,这不比他们自己看天象气候胡乱推测来得更准确?”
虽说民间都有一套自己的天象理论,比如什么蚂蚁搬家蛇过道之类的谚语,但是这些谚语完全没有科学依据,很多时候都是不准的。
要论准的话,还是得看钦天监。既然朝廷有这个部门,那他就不是个摆设。
钦天监监正一听许怀谦的邸报上能够放他们推演的天象气候,顿时眼睛一亮,还给许怀谦出主意道:“不止如此,还可以将四季节气一块放在邸报上。”
他们钦天监是每年都会出一本《时宪历》的,也就是民间所说的黄历,但是因为这天底下识字的人少,又深奥难懂,推行的并不是很顺利。
天底下的百姓还是按照他们祖祖辈辈传下去的经验在种地,但时过境迁,以前的气候经验并不顺应现在的气候经验。
如果他们能够每年按照钦天监发行的时宪厉上的节气来播种种地的话,不说让他们的粮食增收一两成,起码可以让他们根据节气气候,知道今年适合种什么,从而减少损失。
但他们钦天监在朝中人言轻微,说了也没人会听,反而会嫌他们一天没事找事,因此平日里他也不会多这个嘴。
但是现在不一样,既然许怀谦要全国推行邸报,在邸报上多加一行关于节气气候的字,又不占多少地方,是完全可以实施的!
也可以让朝堂和天下百姓意识到,他们钦天监不是朝廷里没有用的一个部门!
“我正有此意!”许怀谦见闻星辰如此积极,向他肯定地点了点头,钦天监在古代不怎么受欢迎就是因为传播面不广,百姓觉得没什么大用。
但在现代天气预报多重要啊,不管是电脑手机还是手表这些与人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上面都带着天气预报,现在既然要推行报纸,那就一块放上呗。
不准也没有关系,到时候就在后面写上“不确定”几个字也是一样的。
反正他在现代的天气预报里也没有遇见过几回特别准确的,只要大方向不差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