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了白马寺,坐马车返回白府,柳氏才与白芷说上话。她道:“芷儿,方才娘为你和你爹求了签,你是姻缘,你爹是仕途。唉!”
白芷察言观色,发觉柳氏的神情不对。
果然,柳氏叹息说道:“签上道姻缘不如你愿,诸多坎坷,要经历一番风雨才能化出一道虹来。”
“那爹的仕途呢?”
“若一招棋错,步步错,永无翻身之日。”
梦中,她爹站错了队,支持太子,最后被夺嫡的三皇子视为眼中钉,不久被慕屠苏施计斩草除根。果真是一招棋错,步步错,永无翻身之日。如此看来,梦中的一切说不定真会发生。但是现在有她,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那一切再发生。
如今,她虽不能保证可以阻止父亲站错队,但她可以扭转父亲的官运。只要不遇见太傅,她父亲便不会做京官,那便无队可站了。
白芷以手背轻拍柳氏的手背,安慰道:“娘,你多虑了。有些事可以人为而逆。”
柳氏闭目,便不再说话。
白芷有心习武,自白马寺偶遇熊风,当真每日辰时只身前往白马寺竹林求学。熊风亦每日准时到,且倾囊相授。某日,白芷来得早,不见熊风,便一屁股坐在大石之上,折断一截竹枝,在泥地上写字,忽闻一阵悠扬的笛声回荡于竹间,回转盘旋,百鸟齐飞,仿佛随着音乐蹁跹起舞。
白芷停下手中的竹枝,愣了愣。她随着音乐靠近笛声来源,直到她看到,在幽竹深处,有人着一身白衫坐在大石之上,瀑布般墨黑的长发,修长的手指跳跃于笛身之上,轻快而张扬。
多么熟悉的背影!白芷浑身发颤,眼眸眨都不敢眨,身不由己地不断后退。仿佛身体在告诉她,不要靠近他!白芷不小心碰到身后的竹子,弄出了声响,那着白衫之人回眸望来。
恍若隔世的绝世容颜,眼眸中流转着他千年不变的冷淡。这张脸在梦中,她多想看看。可如今,她惊恐。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拼命地奔跑,仿佛只有这样,她才有生的希望。
慕屠苏!在那个梦境里,她求而不得的男子。
慕屠苏平日波澜不惊的眸子略显错愕地望着拼命逃离他的女子。他样貌有那样吓人?不过他从那女子眼中看到的不只是惊恐,还有隐隐的恨意。
他十分不解。
白芷不停地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莽撞地撞了一堵人墙,由于用力过猛,身子被弹回到地上。
“好徒儿,你这是见着鬼了?”熊风笑眯眯的。
白芷赶紧站起来,拨浪鼓似的摇头。
“好徒儿,今日前来,是与你来告别。”
白芷不解:“你的武学还未倾囊相授。”
“足矣,做人不可太贪。”
白芷嘴角抽搐,她何时贪了?数日来,她唯有的记忆便是每日提着竹篮给他送各式糕点,以及客栈住宿费。至于武学,她也就学会了几招防身术。
“他日我们定会再相见,好徒儿,师父走了。”熊风以手作哨,林间忽蹿出一匹骏马,他快速上马,朝白芷挥挥手,便绝尘而去。
白芷心想,兴许她被讹了。这所谓的师父,其实不过是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
也罢,权当无趣生活的一点趣事。
熊风的出现,多少让白芷改变了些,至少,让她下决心做个“能武”之人。白芷是个急性子,第二天便请了武馆女师父来白府教学。
武馆女师父名秋蝉,比白芷长三岁,活泼好动,目不识丁,为人却甚是和善。不过几日光景,她们倒成了良友。因白府家教严格,未出阁女子深居简出,对外面的世界一概不知。
现有秋蝉在此,好比有了个消息通。
“芷儿,我跟你说,北大街的包子铺小妞做了陈员外的小妾,如今穿金戴银,别提多风光。”秋蝉一脸憧憬。
“若是我,情愿做糟糠之妻,也不愿做大富大贵的妾。”白芷讪讪地说道。她比谁都更了解妾的凄苦,倘若夫君爱之,倒也罢了;若是不爱,妾便连府上的一花一草也不及,说不要便可不要,弃如敝屣。
“芷儿你肯定是当妻的命,是嫡女又是知州大人的掌上明珠。”
白芷笑而不答。活该她在梦中命运悲苦。在梦里,她父亲本为她打点了一门亲事,门当户对。可为了嫁给慕屠苏,她放着原配不做,自我犯贱做他的小妾,还被人轻蔑说是“高攀”。
她真是活受罪。
“我尚且不想这些,年纪还小。”
“不小了。你们官家小姐及笄过后,便可以开始张罗婚事了。不像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嫁则嫁,不能嫁便做妾。”
“别妄自菲薄,人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嘿嘿,难怪好多未出阁的姑娘打算去掌握自己的命运。”
白芷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