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黎,”她声音放得?很软,说:“你别生气了。”
青黎没说话,却将手搭在她小臂上,想要推开。
秦宸章收紧胳膊,小声道:“我肩膀还疼呢……”
青黎倒没有因她的示弱而放弃,反而加大力度,淡淡地说:“既然疼就别乱动。”
秦宸章怀里一空,身子僵了僵,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若说下午时,青黎的冷漠来源于?被刀剑相向的愤怒,实属正?常,可现?在,秦宸章觉得?或许自己在她心里真的没有一丝分量。
冲突之后?,她饭都吃不下,晚间洗漱过了却也睡不着,辗转反侧,最后?听郑意?说她可能受伤了,立马就放下身段跑过来看她。
而青黎呢,她却能在此安安稳稳地写?医经,落笔行?云流水,就好像对自己毫不在乎。
可她怎么敢?她凭什?么?凭什?么?
秦宸章觉得?自己都要恨她了。
青黎走回桌旁坐下,问她:“夜深了,公主可还有别的事?”
秦宸章按捺着自己的脾气,微微沉默,好一会儿才从袖袋里拿出个玉色瓷瓶,放在桌上。
停了一瞬,秦宸章才想起来青黎看不见,便把瓶子往前推了推,直接推到青黎的手边。
她问:“你之前是不是受伤了?”
“郑意?说,她在地上的瓷片中看见了血,”秦宸章说,“这是金疮药。”
青黎的目光从瓶子移到秦宸章脸上,摇头:“我有药,不劳——”
“你真得?受伤了?”秦宸章有些惊讶,她之前确实没注意?到青黎身上哪里被碰到,就连郑意?说了也不确定?,拿着药过来倒不如?说是找到个借口,此时一听,不由得?问询:“怎么会?伤哪里了?严重吗?”
秦宸章走过去拉青黎,却被她一手抚开。
“不严重。”青黎说。
秦宸章还没反应过来,拉住青黎不依不饶:“你伤在哪里?怎么会受伤呢?让我看看。”
青黎皱眉,用?力抓住她乱动的手:“殿下。”
她声音有些沉,秦宸章不由得?顿住,抬起头。
青黎问:“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秦宸章微怔:“什?、什?么?”
“出手伤人的是你。”青黎再次问,“你现?在这般,又在做什?么?”
秦宸章一下子抿紧唇。
她不说话,青黎便松开手,往后?退一步,神色冷淡。
秦宸章看着她,那?双她最喜欢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漂亮,像笼了一层烟雾,却又像浮着一层碎冰,所有的温度一触碰便会被吞噬。
她不由得?伸手想去摸一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秦宸章闭了下眼睛。
她十八岁才被封邑,出宫开府,但按照燕国?皇室以往的规矩,公主及笄便会有自己的封地,唯一的不同只是封地的大小,十三四岁宫里就会帮其在朝中相看驸马,可秦宸章的十三岁,头上正?顶着一个被称为“废后?”的母亲。
她也在冷宫待过,也曾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也曾被人踩在脚底下打骂,甚至因为往日风头太盛,招来了许多蓄意?报复。
那?几年,她几乎是从天堂跌进地狱,没有一天睡得?安稳,午夜梦回时,她想母亲,也想那?个曾经让她觉得?枯燥无味的清阳观,当?然也想过那?个讨人厌的小瞎子。
也许,她从很早之前就恨过那?个小瞎子,明明自己才是母亲的女儿,可母亲弥留之际,陪在她身边的却是旁人。
可她太弱小了。
皇帝说她不能跟随,她便只能待在宫里,只能打碎自己的傲骨,只能低头,只能谄媚,向那?些宫女太监,向那?些女官侍卫,向宫里的妃子,向她的父皇。
她看过的冷眼少吗?不,太多了,后?宫、前朝,从前、现?在,比比皆是。
她会讨好一个人吗?她当?然会,她甚至精于?此道,要不然,景贞帝怎么可能仅仅因为缅怀亡妻便对她这个女儿纵容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