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宸章眼皮狂跳,伸手去?拿砚台,歙砚出自歙州,歙州盛产石料,又以砚墨为著,其中上品,在京里也称得上一砚难求。
至于手上这块,表面打?磨的极为温润,颜色细腻沉黑,不失为上品。
哐——
秦宸章却毫不怜惜地将砚台丢回桌上,声音里带着无?名火,挑剔道:“这么丑的山形,怕是?砚商卖不出去?,才能?被武夫捡了漏。”
应小禾原本正给她奉茶,闻言大气也不敢喘。
“殿下见多识广,自然是?看不上这个。”青黎像是?没听出来她的怒气,径直将倒扣在桌面上的砚台拿起来,指腹摸着砚台上方雕刻出的峰首,道:“造型是?普通了些,但?好?在不影响使用。”
秦宸章看她手指抚摸砚台的样子?更恼,转头便对侍从道:“去?拿一台澄泥砚,要台州今年送来的贡品。”
侍从说:“是?。”
秦宸章说:“现在去?拿,快点。”
侍从应下,匆匆出去?。
“我给你换台澄泥砚,澄泥砚质地最细腻,发墨而?不损毫,你肯定喜欢。”
秦宸章说完,也不管青黎的反应,又去?看那?海棠纹礼盒,打?开后,里面果然是?一只女子?样式的玉雀钗,精致的翠色雀尾点缀着温润的珍珠。
当世时?,男子?送女子?钗饰,其含义再明显不过。
若说秦宸章刚刚只是?不悦,那?她看见玉钗时?,脸色几乎可以说是?难看了,她把那?玉钗捏在手里,手指用力,几乎要把细玉折断的力度。
青黎把砚台重新放回去?,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
秦宸章这才抬眼瞥她,虽说是?病中,但?她整个人几乎看不出来有恙,平静的神情让面容看起来温和,眼眸有异色,却因?为情绪内敛并不显突兀,反而?觉得神秘。
纤长的脖颈,如削的肩头,身体上起伏着女子?该有的丰盈,和窄而?软的腰肢。
她和自己同岁,就像自己一样,已经?长大了。
“这玉钗水头不错,应该值不少银子?。”秦宸章把玉钗在手指间一转,慢条斯理?道。
青黎声音随意?:“或许吧。”
“嗯,”秦宸章说,“那?我买了。”
青黎抬头。
“怎么?你卖我送的东西就行,卖别人的就不行?”秦宸章问。
她这副阴阳怪气的做派,青黎想忽视也忽视不了,想了想,开口道:“其实这些东西我原本是?不打?算收的,若做普通探望之物,太过贵重,可后来陈护卫再三解释,说是?聊表之前治伤一事的心意?,是?谢礼,我推脱不过,这才收下。”
她说完后,还将目光投向一旁静待的应小禾。
应小禾得到示意?,忙磕磕巴巴地附和解释,说:“是?、是?这样的,殿下,陈护卫丢下东、东西就跑,就连这砚台,也是?他自己打?开要给姑娘的。”
秦宸章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松了些,了然道:“这样啊,那?他倒是?用心……”
她说着,手往盒子?里送回玉钗的动作却依旧一滑,钗子?滚落,应着暗中使出的力度摔到桌子?上,瞬间就断成两半。
“啊,”秦宸章没什么起伏的惊呼,然后无?辜道:“手滑了。”
“玉器就是?不顶用。”她摇头轻叹,指尖拨了拨断裂的玉钗,眼睛却看着青黎的脸,安慰道:“没事儿,青黎,我补你个紫金的,紫金难得,你若是?拿去?卖,卖个三进院子?的钱都使得。”
青黎眉心微皱,没说话。
很快,玉钗换成了一支紫金飞鸾簪,歙砚被极品澄泥砚代替,从外头铺子?里买的点心哪里有皇家?特供的好?吃,就连番梨葡萄都没躲过点评,昭义公主大手一挥,说以后自己院里的水果什么样的,青黎这里便什么样。
晚上的时?候,秦宸章还特意?把她叫过去?。
“我给陈行远许了个好?前程,”她笑意?盈盈,说:“此后他不用再做我的侍卫了,我送他去?从军做游骑将军,军中就数边疆军最好?立功升迁,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远,没个年怕是?回不来。”
“不过他也愿意?。”秦宸章顿了下,继续道:“他此前一直在休假养伤,若不是?今日在你那?里碰见他,我还想不起来要怎么赏他呢。”
武将出身的子?弟,从军做将军自然是?比做侍卫有前途,但?偏偏应在此时?,旁人只会认为这是?公主对陈行远的恩典,青黎却只觉得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