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黎明显感觉到秦宸章变了很多,若说?她以前只是骄纵,如今几乎可以称得上阴沉。
她话逐渐变少,虽然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发脾气,气势却极盛,内院中往常还有擅言辞卖乖的侍从跟她说?笑,如今基本没人敢了。
景贞帝逐渐病愈,骊京城的上空却并没有呈现?出拨云见日的清明。
他之前病得太重,太久,朝中早已默认帝王将死,风向的变换让好大一批人改弦易张,新旧臣民相互倾轧,一大批老?臣原本都做好打算退出这场政治舞台。
但巨龙翻身,老?而不死。
皇权如同一座大山,压得所有人都抬不起头?。
秦宸章有时候觉得极荒谬,她近身侍疾几个月,最是知道?这个所谓的“天子”是如何孱弱,如何瘦小,什么真龙,什么圣人,不过是一具普通的肉体凡胎,甚至于,他比普通人还要无能,胆怯。
七月底,秦宸章又在郊外办了场马球赛。
这是大半年以来,燕朝皇室子弟中,她是皇帝最孝顺的孩子,是燕朝最忠心的臣子,大孝大忠,是天下女子之典范。
老?皇帝所代表的政权重回舞台,秦宸章便是代表着皇帝最具荣耀的话事?人。
草场空旷,既有灼热的日光,也有来去的啸风,玄底红纹的旗帜被?吹起,发出凛凛的响声。
秦宸章骑了一匹火红色的高头?战马,身穿墨色骑装,锦衣窄袖,乌发高束,整个人明艳如烈阳,令人不敢直视。
她一手持缰,一手探出月杖,涂了黑漆的马球像是粘在她的球杖上——
秦宸章并未顾及周遭的对手,她只需看准目标,跑得够快,因为身边有无数人愿意为她阻挡,为她拼命。
她挥杖,击球,一气呵成,射进雕工精美的球门。
座席之上欢呼喝彩的声音暴起,要把人群掀翻一样,像是她做了件极为了不起的事?,惊为天人。
人人脸上都是兴奋,感同身受般的高兴,没有人再会说?昭义?公?主荒唐逾矩,不守女德,就连御史?台的言官也如同鹌鹑。
秦宸章却只是微微一笑,利落地从马背上下来,无数人蜂拥而来,打伞的,拿帕的,递水的,卸关?节处防护甲的。
秦宸章抬着胳膊任人伺候,冷冷地看了眼被?众人拦在外围的突厥王子。
燕朝使者早带着和亲的国书出发了,如今只怕已经进入突厥王帐,只这突厥使臣的队伍还没走,待在使馆里吃喝玩乐,一副要跟着公?主送嫁队伍一同回国的打算。
只是如今太子失势,原本那份盖了玺印的国书便打了折扣,而昭义?公?主又如此飞龙乘云,繁花似锦,他们自然担心景贞帝反悔。
秦宸章看着那个高鼻深目的男人,半晌,侧头?朝旁人说?了句话。
再下一场,秦宸章便坐在首位,看场中一片混战,象征着燕国的玄色球杖对着突厥赛队的头?挥舞起来,双方冲撞,争夺,马匹嘶鸣,有人落马,践踏出血。
突厥王子的鼻梁被?打断了,狗血淋头?一样。
秦宸章托腮看着,依旧不满意。
分发完赏赐,郑意问她是回宫还是回府。
秦宸章看看天,说?:“回府。”
公?主府的侍女已经习以为常,日头?正盛,暑气未消时便盛好了汤浴。
秦宸章打了场马球本就消耗体力,欢好一场更是酥软,再经温水一泡,骨子里浸出来的慵懒。
南方临海进贡而来的绡锦,被?世人称为鲛绡,入手清凉,入水不濡,遇光流光溢彩。
千金难买的绡锦到公?主府也只是做些个普通的衣衫,虚虚笼着美人玲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