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宸章慢慢放松下来,先给?青黎固定好胳膊,然后才去搬自己的腿,搬着搬着冷不丁地来一句:“我们俩这?断胳膊断腿,真配啊……”
她语带莫名感叹,青黎不由得问:“不怕了?”
“我本?来就不害怕,”秦宸章说:“大不了,大不了就一起死。”
青黎笑了下。
这?次,秦宸章才真真切切听到青黎的笑声,无奈的,放任的,带着一点纵容的轻笑。
即便当下如?此狼狈,即便下一刻已经不知生死,秦宸章的心脏却依旧在这?笑意里变得很软,像一下子泡进?了春水中,从耳根到脊椎都透出舒服的酥麻。
“青黎。”
“嗯?”
秦宸章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觉得她们同处一片黑暗中,又或者是被同一种黑暗包裹。
外面的一切纷扰都进?不来,她也统统不需要?。
“怎么了?很疼吗?”青黎触碰她的腿,问道。
“不疼,”秦宸章摇头,然后又凑近,脸贴着青黎的脸蹭了蹭,说:“青黎,如?果我们不死,我以后都让着你,一辈子让着你,绝不会跟你吵架了。”
青黎轻啊了声,语气迟疑:“真的吗?”
秦宸章使劲点头:“当然是真的。”
青黎说:“哦。”
秦宸章说:“你不相信我?”
青黎说:“相信。”
秦宸章说:“你语气听起来就是不相信我。你凭什么不相信我?哪次不是我让着你的?之前吵架,还不是都是我低的头?”
古代宫廷35
山林中植被?茂密,时不时便有游蛇爬虫被两人的脚步声惊醒,簌簌而动。
秦宸章初始还为此惊疑不定,好半晌,才?慢慢地习惯了?黑暗,半个身子挂在青黎身上,踉踉跄跄地移动。
所幸她锦衣玉食多年,身体养得很好,不是娇贵的那种好,而是足够健康、朝气,所以即便腿受了?伤,也没有过于?柔弱。
林中湿气极重,风冷水寒。
一连行了?至少三刻钟,青黎终于?隐隐约约听到些动静,乱纷纷的脚步,金戈铁甲的铿锵,夹杂着一些呼喝之声,细细密密地交织在一起?。
稍一判断,青黎便下结论:“皇帝没死。”
秦宸章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前面,好一会儿视野中才?出现零星几点犹如流萤般的光。
那是寻人的火把。
如果此番秦元良真把皇帝杀了?,这个时间段,他一定是在想办法威慑封禅之行随行的文武百官和上万禁军,根本?不可能分?出人手进山林寻人。
不出所料,景贞帝也确实没有死。
秦元良案前失控时,皇帝虽被?惊了?下,但因其左右很快就把对方制住,所以并未有大碍。
可当王启世率军暴起?,景贞帝顿时失色,亲信之军都?有二?心,这路上还?有谁可信?
经此两遭,景贞帝当场便倒下起?不来了?。
一夜兵荒马乱。
第二?日清晨,皇帝一睁眼?便下旨废黜太子,并令其左右立时斩杀昨夜所俘谋逆之人百余,又?连下七道抑令,将原太子属官党羽全部收押。
行刑的地方就在营地右侧十丈,几百人的血液洇进土地,合着昨日的雨,染红了?大片官道。
近巳时末,威武奢靡的封禅仪仗便匆匆拔营,调头返京。
对帝王而言,封禅固然重要,可要比起?生命,又?实在不屑一顾。
出京八日,回京一路却只需三天,王驾入城,带来满城阴霾和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