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政令一发,朝堂几乎炸了锅,一为变革,二为利益,三为抗拒女主专政。
所?幸伴随着?政令而出的是酷吏。
酷吏震朝纲。
秦宸章从来没想过以德服人,她清楚,即便她温良恭俭让五德俱全,他们?也不会让一个女人踩在头上,甚至还会因为她的美德而将她斥为低下。
只有暴力才会让这些?人害怕,屈服。
鸿文党鱼龙混杂,上有趋炎附势的世家豪门,下有才志难展的寒门子弟,甚至还有一批有才无德的无赖地痞,但如出一辙的,这些?人都在朝中孤立无援,只有依附公主才能得以生存。
而在公主这里,他们?只有不断与其?他党派结仇才能得以重用。
如此互相反哺,这些?人终究要?成?为秦宸章手里最好的刀。
暴力之下先是一批官员下马——他们?公然抵制公主参政,大义凛然却?私德有亏,或许是其?个人,或许是其?家族,总有涉及违法乱纪之事,大理寺稍微罗织罪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将其?捉拿下狱。
随即又取代了一批尸位素餐的——他们?虽没有奔走呼告,但消极抵抗,领命之后又不作为,好似如此就能限制公主夺权,可这世上从不缺想要?做官、有能力做官的人,鸿文阁青黎手中拟定能被公主所?用的文人名录几乎能覆盖整个朝堂。
剩下是大量愿意跟着?风向?走的墙头草——他们?是好人,暂且不论。
当然也有看好戏的,他们?认为昭义公主一介女流,不通世务,根本不知道一项政策真正能传达下去是件多么艰难的事。
比如那些?政令中的。之后这几个月,他也曾从旁警告过,时不时还会召一些?心腹内侍问询朝事,所?得答案均是无碍。
可不承想,问天?台竣工之后,那些?劳役们?不仅没有被遣返回原籍,竟然还扩张至二十万了!
秦宸章很快被叫到问天?台下,她没有直接上去,到地方后命人肃清问天?台周围,严禁其?他人进出往来,又命令一队人马守在附近,而后才带着?侍从上楼。
楼上,老皇帝勃然大怒,不止为劳役,还为他身?边的那些?宫女太监——若不是这些?人都已经投戈公主,他又怎么变成?聋子瞎子?
秦宸章倒是一如往常,伸手轻抚皇帝后背,缓声道:“吴卿向?来爱夸大,言不由实,父皇何必为之动怒,伤了身?可如何是好?”
“京中劳役不散,是因为儿臣在山石中发现一物?,混合黏土可得凝胶,用在城墙上可以将防御力提升数十倍,这样的好东西自然要?先用在京城,所?以就命令这些?人去凿静山去了。”
“骊京的护城河也多年未清理,如今都浑浊得不成?样子,每到夏日就散发恶臭,刚好这些?人在,让他们?清淤疏浚再合适不过。”
“再说了,郊外还有那么多荒林,往年藏贼纳恶,骊京一出事,坏人就往里面跑,抓也抓不住,索性让那些?人全部?开荒,还能多收些?田税。”
秦宸章侃侃而谈,二十万劳役在她嘴巴里怎么会多,反而还不够用呢。
“昭义,”景贞帝眼球微微充血,喘着?粗气道:“京都聚众二十万,犹如,犹如卧榻之侧放置猛虎,绝不可,你快快驱散……”
秦宸章说:“父皇放心,就算是猛虎,这猛虎也被儿臣喂得体?肥腹饱,只要?旁人不去招惹,他们?绝不会主动攻击。”
景贞帝指向?她,指尖颤抖:“你……”
“父皇!”
秦宸章看着?景贞帝,神?情依旧轻柔,声音却?蓦地加重:“父皇身?体?不适,朝中政事繁重,最是耗费心神?。吴卿今日上楼,不知是藏何等居心,竟以这等小事惊扰于您,实属罪大恶极。”
“你你敢……”景贞帝几乎说不出话。
“如今父皇最重要?的就是保重身?体?,除此之外,皆是无足轻重。”
秦宸章按下景贞帝的手,说:“父皇应该知道,在您所?有的儿女中,儿臣是最希望您能天?长?地久活下去的人。”
“儿臣是您的公主,没了您,就没了依靠。”
“父皇,为了女儿,”秦宸章说,“要?好好活下去啊。”
景贞帝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这张熟悉的脸,心底却?早已经被寒意爬满。
良久,他唇角蠕动:“为什么?”
秦宸章轻轻挑眉,一时竟是没说出话。
景贞帝口中发出赫赫之声,整个人几乎要?从椅子里跌出来——他偏瘫之后,一直不良于行,也是因此,他才极少?出现在人前。
“为什么?”景贞帝追问,“昭义,朕对?你,对?你还不够好吗?”
秦宸章看着?他,半晌,轻飘飘地反问:“襄王当日谋逆,您为何不问一句为什么?”
景贞帝一怔。
秦宸章忽觉乏味,扯了扯唇,转身?,行至门口了又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