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入了告解室,隔间里一直都是当地的黑人神父利蒙·柴比华,除了阿尔及利亚的方言,他还精通英语和法语。如往常那样,就座的贝凡妮眼瞼微闔,双手握拳,轻抵于自己的下頜,缓缓啟唇道,「神父,贝凡妮胃中翻江倒海,不知该如何平復自己的心绪······」
利蒙先生却没有吱声,之前他都会语气拖沓地询问,并会强调上帝和她同在。停顿了少顷,贝凡妮有些羞赧着脸红,慢慢地讲述起和丈夫昨晚的私事。
「······我很难过···为他难过···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不觉得···于他···我的感觉是爱······或许更多的···是感激···还有···愧疚······」
隔间传来咳嗽声。
拧眉中的贝凡妮探问道,「利蒙神父,您还好吗?」
出人意料得,隔壁传来的是突兀却陌生的男性嗓音,低沉而感性,「梅森夫人,柴比华先生去修行了,我是这里的值日神父——」
这声音听上去过于年轻了,贝凡妮有些疑惑地轻喘,她的耳畔是新教父那浑厚而富有磁性的低语,他的法语就如同母语那般优美而地道,「帝亚希·罗易吉是我的全名,夫人可以称呼我为帝亚希。」
贝凡妮点了点头,轻哑道,「好,帝亚希神父好,您的口音好亲切,是法国南部吗?」
帝亚希轻轻地回答道,「是的,夫人听力甚佳。」
「我母亲和您的口音一模一样,」贝凡妮轻笑,霎时间就忘记了前来这里的目的,「以后都是您值日吗?」
神父「嗯」了一声,他再次引导她折回到之前的话题上,「梅森夫人,我相信上帝能够理解你的处境,他爱我们,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存在······」
贝凡妮的掌心覆上自己的胸口,嘴唇哆嗦着囁嚅道,「真的吗?神父,上帝真的能原谅这样的我吗?」
隔间里是一记低喘,就仿佛于帝亚希而言,这位懺悔者的「罪行」根本微不足道。窒住了片刻,贝凡妮听见神父深吁一口气,「夫人,分明都不是你的错······」
贝凡妮闔眼的一瞬,眼泪从她的双颊滑落,她那戴着蕾丝手套的食指轻触自己的鼻翼,视角微微上倾,将头倚靠于左侧的槅门之上。
像是犹豫了片刻,神父再次低喃道,「这个礼拜日的布道之后还有油画作坊,夫人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来参加,也算是分心了。」
贝凡妮怔住,她的嗓音微颤起来,「我母亲生前很爱画画,我也想学习······感谢神父。」
从那天开始,夜晚的贝凡妮会向麦克雷思的汹涌欲潮投降,而白天的她则是期待每周两次的画室讲课。
麦克雷思昨日已啟程随海舰出行,不能和妻子一同去往教堂加入弥撒大会了。可是贝凡妮却放松了许多,她企盼着丈夫的公务繁忙,不需速速归来。
在眾人的惊叹中,大家目睹了新教父的神顏和风姿。
帝亚希·罗易吉身披镶着金边的象牙白教服,他的身型伟岸而魁梧,双腿修长,轮廓优美而健硕。眉宇之间是神帝般的英气和矜贵,容貌精致而魅惑,儼然是落入尘世间的仙圣。眾人痴望起眼前的神父,膜拜一般地諦听他的演讲。
这位少年神父的声线浑厚而低沉,叫人迷醉不已。他那双深湛蓝的美眸仿若盛尽了世间所有澄澈湖畔的唯美,两片长型的桃色粉唇撩拨人心。在场的所有贵妇都目不转睛地耽视着他,就好像要用赤裸的直视吞食了他。
当神父提及画家让·弗朗索瓦·波塔尔斯时,贝凡妮·梅森拧眉,喉部是一阵莫名的酸疼,就好似被戳到了痛处。
菲安娜之前借用过波塔尔斯的画风来描绘女儿贝凡妮,明亮柔媚的取景和衣裙背后,却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一个老母亲的身影。老妇人只是远远地凝睇着肖像中的女孩,那褶皱干枯的脸上是无尽的落寞和思念。
贝凡妮即刻便潸然泪下。坐在她身旁的老人递给她了一小块手帕,她哽咽着接过,有些羞愧地抬眸,却发现神父在与她对视。帝亚希的睫毛微颤了一记,他凝望她的眼神里是转瞬即逝的凄切和悲悯。
布道过后,很多妇人们留下来学作绘画。而贝凡妮被神父带入了休息室,帝亚希轻柔地丢下了一句,「夫人暂且在此处小憩片刻,我过后就来,有话要传达给你。」
几盏油灯中,贝凡妮环顾起四周,这是神父的工作室,书桌上是一叠又一叠的书籍和着作,而白墻上掛着帝亚希平日里欣赏和亲手完成的画作。
少顷之后,正在潜心阅读的贝凡妮被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帝亚希吓得失声尖叫。他赶忙捂住了她的嘴,而忡怔不已的她只能在他的掌心上吐气,帝亚希那带着神秘体香的手掌令她错乱。
急喘之际,她的余光里是挨近了自己的神父,望着那灯塔般耸立着的影子在地上延展开来,她屏息,下意识地蜷缩了娇小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