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下软绵无力,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甚至于那个女人坐在她的对面,她都恍惚如在梦中。
林韵意外朝夕来看望她,自时常离世后,这是母女俩第一次相见。曾经傲娇自由的女儿,好像成熟了许多,多了几分柔和。
时朝夕幻想过许多和母亲重见的场景,甚至赌气地认为此生不会相见,但从没想过,会如此平静。林韵哪里像牢狱中人?没有化妆装扮,但气色很好,给人一种纤静自如的感觉,反而少了曾经的冷清。她失去自由,却没有困顿之忧,也许她不需要身体的自由,内心是无际的吧。
“没想到你会来。”林韵率先打破平静。
“嗯。”
“家里好吗?阳台的兰花,你有照料吗?你经常去看你爸爸吗?……”
“时常是时间先生,你知道吗?他和时间之上是不是做了交易?杀死我爸爸的是时间之上!不是你!你是知道的,对不对?”朝夕打断她,一股脑将心中的困惑倾泻而出,这才是她来看望的目的。
林韵惊愕地看着朝夕,用眼神询问朝夕为何知道这些。
朝夕读懂她的意思,回答:“我还知道黎先生、无常、小小时……”
转而,林韵释然,喃喃一句:“这些言而无信的家伙……”似责备,却无半分责备的力度。“是,我的先生是以交易时间为生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恰是正午阳光最足的时候,透窗而入,林韵仰着脸迎着阳光,闭目享受来自宇宙的温暖……
时常第一次见到林韵,是25年前的一个夏天。那天大抵是全年最热的一次,热气在空中盘旋,路边的槐树也整个卷缩,枝枝叶叶的影子无力地趴在地上。知了有气无力地哼唧着,街道上行人也少之又少,大都藏在空调房里,躲避最燥热时刻。
时常因为业务不得不出门,来到一所中学,和老校长聊一聊时间交易。什么业务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遇到了林韵。
林韵正在上课,着一袭白裙,她额头上有一些细汗,教室内的风扇吱扭扭地旋转,微弱的风吹动发丝。她忽然神秘地搬出一个箱子,用棉被捂了一层又一层,里面是冰冰凉凉的冰棍。孩子们乐疯了,开心地舔着冰棍。她吃着冰棍,一脸的得意。
忽而,她望向窗外,那个人把自己武装着严严实实,像一团阴沉的影子。他一直在看着她,那一份清凉,闯入了他的心里。
炎炎夏日,四目相对,热风、树木、知了、孩童,一切都停止了。
时常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其妙地在校门口等到了放学。可是,林韵真出现在校门口,他却胆怯了。倒是林韵大大方方站在时常面前,闪动着大眼睛,深邃而又通透。
“你在等我吗?”
“啊?嗯!”
“认识一下吧,我是林韵!”
“我是时常!”
这段恋情,用无常的话,是久旱逢甘露,体验体验就行了,别太认真。黎先生则一副慈母模样,眼睁睁地看着时常从青年小伙活到了暮色之年,虽然是依旧年轻的暮色,终于开了窍,谈情说爱。长大了啊。
时间之上,八卦了许久这件事,还无聊地找各种借口,去偷偷观望林韵。黎先生满口夸赞,无常却无限挑剔,觉得和时常不相配,咱家时常多好的小伙儿啊。小小时却眼巴巴地等着吃糖。
嬉闹过后,几人都不看好这份情感,最多维持三个月?半年?一年?两年?几人的赌注都谈好了,就等着旁观时常的“爱情”结果呢。
“我想结婚!和林韵!”时常兴奋地说,却羞涩地不敢看大家的眼睛。
这不是征求意见,这是通知。
时间之上几人还未缓过神来,时常已经步入婚礼殿堂了。黎先生本来想在时间之上给他办一场豪华的婚礼,毕竟这上百年,时间之上也没啥大喜事。时常却找了个小院,摆了几桌,办了个简单的婚礼。黎先生、时常、小小时只是作为普通朋友身份,坐在一个角落,木讷地看着满院子的喧闹。
几人对这个婚礼耿耿于怀,时常、林韵却满眼幸福,无处不在。时常不想让时间之上的一切影响到妻子,他想给妻子最朴实温暖的生活。
自此,时常便搬离了时间之上,在外面有了一个家,有一个身份,每日到咖啡馆上班。下班去学校接妻子下班,然后一起回家做饭,再看会电视,散个步,然后,睡觉。
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过了几年,有一天,时常去咖啡馆上班,是哼着歌去的,喊着要请假一年,因为林韵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