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倒是给我个准话,这贺兰香,除是不除?”
夜半三?更,提督府密室热闹,王延臣两道剑眉紧拧,不耐烦地看着手下?一帮幕僚谋士。
“回主上,属下?认为贺兰氏乃陛下?牵制谢折的一枚要紧棋子?,与其留,不如除之后快,让陛下?对谢折大生忌惮。”
“可贺兰氏也是扳倒谢折的利器,若将她的死算在谢折头?上,陛下?便可更加名正言顺打压谢折,如今谢折不在,贺兰氏该当暂且留住,晚些下?手不迟。”
“两方各有利弊,尊请主上定夺。”
王延臣心烦意乱,看向阴暗处从?入席便未置一词的萧怀信,张口叫他表字,“轻舟,你怎么?看?”
。
静谧的昏暗中,一只白皙清瘦的手伏在乌木圈椅把手上,骨节分明?,莹润生辉,连袖口的粗糙布料都沾染上几分不染铜臭的清正凌冽,在愁云惨淡中醒目突出,自成?一隅风水。
而若视线往上,与手为强烈对比的,便是那一张布满鲜红疤痕,蜈蚣般纵横交错爬满的整张脸,可怖狰狞到?连五官都模糊难辨。
即便在场幕僚大多为年过半百饱经风浪的人精,乍一对上那张脸,眼神仍不由瑟缩,面露惊恐慌张,不敢多看一眼。
气氛僵持诡谲,安静里,萧怀信启唇,声音沙哑难听至极,如铁锈摩擦,透着?股子血腥干涩,一字一顿道:“爪牙未去,何以除敌。”
王延臣心惊一下,思?忖一二,点?头?附和:“也是,谢折的兵权尚在手中,此时逼急了他,他若鱼死?网破,于我等百害无利。最好还是先想方设法剥离他手上的辽北军权,趁其孤立,再?下决断。”
注意已?定,王延臣道:“便听轻舟所言,暂且不动贺兰氏。”
其他幕僚见状,自不敢与丞相持有异议,陆续行礼告退。
王延臣见萧怀信也起身,跟着?站起,温声道:“天冷夜寒,轻舟不妨便就此留宿我这,明?日再?走不迟。”
萧怀信淡淡道:“多谢王提督美意,然群狼环伺,刺客频出?,我还是回宫护驾,保圣上安危为要紧。”
王延臣眼中闪过丝异样,面上却好声附和:“这倒也是,圣上安危为重,那我就不留你了。”
萧怀信迈出?房门,立即便有随从为他披上厚氅,偌大氅衣裹挟一身瘦骨,背影越发显得冷清孤绝,仿佛随时可能化为飘散轻烟,与夜色融为一体。
王延臣一路相送,直到?送出?府门,看着?萧怀信上马车,躬身拱手,“下官恭送丞相。”
车毂声响,马车前行,王延臣直起腰,眼神落在马车,脸色越发冷了下去,一片晦暗阴冷,让人不知?他此刻都在想些什么。
这时,小厮上前,“回主上,三姑娘求见。”
“云儿?这三更半夜的,她见我做什么?”王延臣眼中阴霾散去些许,不由狐疑,“她是个温吞性子,这个时辰求见,必定是有要紧事说,走,过去看看。”
紫檀案几上经书未合,字帖上墨渍未干,笔触停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浓稠颜色与房中黑暗相融,幽袅的墨香散发暗涌,萦绕在内外,像只柔软的手在人的心梢撩拨。
热,琢磨不透的热。
王元瑛像是在体内燃起了一把邪火,火焰烧灼肆意,蚕食了他往来的清心寡欲,满脑子都是那朵鲜艳明?媚的天竺牡丹,鼻息里萦绕的也是甜腻香气,根本分不清是墨香,还是记忆里女子身上的香气。
“我想要你做我新的靠山,保护我与我腹中孩儿的安危。”
“我想要得到?你的垂青,让你帮我摆脱谢折的控制。”
“我接近二公子不过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我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你啊。”
都是为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