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折未语,一身冷气未消,走到榻前,看着她道:“不舒服?”
贺兰香摇了摇头,缓慢坐起来?道:“也没?什?么,只是这小家伙今日踢我踢得实在太过厉害,五脏六腑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吃不下?也睡不好,有些难捱罢了。”
谢折坐下?,伟岸身躯投下?的阴影覆在贺兰香的身上,灯影瞬时便暗了下?去。他?先将手放到被窝中?暖热,然后贴在了贺兰香的肚子上,正巧赶上腹中?小儿飞来?一脚,力度之大,竟使得他?掌心微跳。
“这孩子手脚力气有些过于大了。”贺兰香无奈道,“不过也不出?奇,毕竟是你的孩子。”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个孩子只要出?生,便与谢折没?有丝毫关系,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孩子,她必须记住:谢晖才是这孩子的生父,谢折,永远都只能是孩子的大伯而已。
贺兰香不适整日尚且觉得不算难捱,此?刻竟满心苦水起伏,说?不出?的酸涩苦闷。
她不再去看谢折,有意将话岔开?,问:“启程之日可定下?了?”
谢折覆在她小腹上的手未曾移走,力度极轻,若有若无地摩挲着,道:“大后日。”
贺兰香惊了,重新抬眼看他?,惊诧道:“那岂不是只剩两?日了?”
昏暗中?,盈盈美目里灼热的情感如潮水汹涌,对上谢折毫无波澜的黑瞳,便如冰火交融,发出?滋滋冰融火熄的声响。
贺兰香旋即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有些过于激动了,她垂下?眼眸看着肚子粗粝的大掌,平复下?声音,若无其事地道:“陛下?同意了?”
“宫中?尚未传出?消息。”谢折道。
“陛下?若是不肯呢?”
“他?肯不肯,不重要。”
贺兰香笑了声,语气分不出?喜怒,悠悠道:“也是,毕竟谁能做得了你谢大将军的主,你若想要上天,恐怕玉皇大帝都要把位子给你腾出?来?,谁能管得了你。”
谢折瞧着贺兰香佯装无谓样子,当然能看出?压在讥讽下?的幽怨。他?被风雪冻住的气势竟柔下?三分,对她道:“要死?给我看了么?”
贺兰香怔了下?子,这才想起自己先前那句“你若胆敢离开?我,我一定死?给你看”,她哼了声,轻飘飘地道:“少在这自作多情了,我才不会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你要走就走,以后咱们俩桥归桥路归路,你打你的仗,我自有我的快活去寻。”
谢折眉心一跳,“你打算去寻什?么快活?”
贺兰香看着他?,潋滟妖娆的眸子里媚色如丝,语气轻软软,意味深长地道:“你说?什?么快活?”
谢折眸色一暗,不想说?,也不想懂。
过了会儿,他?沉声道:“王元琢是你的亲哥哥。”
贺兰香轻轻喟叹,不以为然,“天下?男人多了去了,难道个个是我亲哥哥不成?你算是我什?么人,一走那么久,难道要我年?纪轻轻为你守活寡么。”
谢折未语,周身气势冷了下?去。
“京城里年?轻健壮的小伙子那般多,”贺兰香故意似的,说?话越发露骨起来?,“你且放心去吧,来?日方长,我自有我的福享。”
力如清风,灯影一颤,谢折将贺兰香扯到怀里,不由分说?将那张可恨的红唇吻咬一通,尝到甜腥味都不罢休,直到怀中?人明显快要喘不过气了,他?才堪堪放松手臂,在她耳边斩钉截铁地道:“大后日,跟我去辽北。”
贺兰香愣住,看着谢折的眼睛。
不像开?玩笑,他?这人也从没?玩笑开?。
确信自己真没?听错,贺兰香笑了声,手往上抬,摸着谢折棱角分明的侧脸道:“谢折,你在说?什?么疯话?”
“京城的雪尚且未消,辽北又该是何等的冰天雪地?我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能跟着你去长途跋涉,风餐露宿?”
“再者说?,即便我与孩子能吃那个苦,你手下?将士又该怎么去想?大战当头,主帅不仅不能日夜兼程,还要带上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拖慢行军脚步,你想让他?们在这点小事上对你寒心吗?”
也是奇怪,贺兰香是从不介意当个红颜祸水什?么的,可那个人若是谢折,她就下?不去那个狠心,可能是鬼迷心窍,头脑发癫。
“这些自有我去考虑,”谢折看着她道,“你只管告诉我,愿不愿意。”
贺兰香笑着摇头,注视那双坚定有力的黑瞳,轻声说?:“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