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战战兢兢道:“贵妃娘娘体质羸弱,产子?本比常人艰难,产后血崩事发突然,微臣已经尽全力救治娘娘了,求陛下留臣等?一条性命。”
夏侯瑞冷嗤,从唇齿间挤出狠话?,“留你们性命?都给我听好了,救不活贵妃,朕砍了你们所有人给她陪葬!”
这时?,榻上的李萼发出声音,细若游丝,虚弱呼唤着:“陛下……陛下……”
夏侯瑞飞身过去,“李姐姐,我在,我在。”
李萼冲他轻轻摇头,“不要牵连无辜,我命既如此,不可强求。”
夏侯瑞一直摇头流泪,不愿接受。
李萼余光看着夏侯瑞空荡的身后,没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她的眼神?更加灰暗下去,酸涩小声地?道:“他……还是不愿意来见我吗。”
夏侯瑞眼神?躲了一下,强颜欢笑道:“舅舅他很忙,暂时?抽不开?身过来,李姐姐你坚持住,等?你身体好起来,一切都来日方长。”
李萼无声发笑,微微摇头,“只可惜,我已没有来日了。”
忽然,她胸口大肆伏动一下,张口吐出一口气,两眼便?涣散开?。她死死盯着空荡的宫宇上空,用?尽全力笑说一句:“轻舟,你好狠的心呐。”
说完,彻底断气。
凉雨殿中哭声一片。
宫人的哭声,婴儿的哭声,迟来的李噙露的哭声,杂乱无章,绕在一起,搅乱脑浆。
夏侯瑞坐在榻边,握住李萼的手不言不语,,从天黑到天亮,坐了整整一夜。
清晨,旭日东升,第一缕金辉刺破云层,降落在凉雨殿的门前?,琉璃瓦熠熠生辉,万物如新。
夏侯瑞松开?掌中已经僵硬的纤手,仔细安放,柔声道:“好好睡吧李姐姐,这些年,辛苦你了。”
内侍小心翼翼围上前?,大气不敢出,“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夏侯瑞站起身,看向殿门的光亮,飞舞在光中的浮尘,雀跃欢快如若飞蛾,扑向命中注定的火。
“传朕旨意。”
夏侯瑞道:“护国公世子?谢光年幼稚嫩,正是需悉心教导之时?,子?不教而父之过,护国公已不在人世,朕命御史谢寒松将其抱到膝下教养直至成人袭爵,期间除却生辰节日,不可与生母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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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明殿里死寂一片,宫人屏声息气。夏侯瑞身上的龙袍不见,改为一身麻服,低头?正在提笔写祭文?,绢布轻而笔锋重,不知写到哪个字,墨渍浸透布料,晕染开,像大团浓稠的血。
殿门哐当大开,阳光忽入,夏侯瑞的眉眼被光芒蛰到,眉心跳动了一下,抬起眼眸,看到来者,苍白的面上浮现一丝戏谑的笑,道:“长源如此匆忙而来,可是有要事?着急见朕?”
谢折背对强光,周身气势冷沉,双眸直直盯着龙椅上的帝王,咬字坚决,“世子?谢光尚幼,不可离开生母,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夏侯瑞落下笔,笑声依旧,笑后吐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地道:“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不过是把孩子?交给他的叔公教养罢了,谢御史为人清正,长源难道还担心你的侄儿会被他教坏吗?”
听到“侄儿?”二字,谢折眼底的冷意更重了些?,启唇反驳:“陛下——”
夏侯瑞忽道:“丞相死了。”
殿中光影蓦然沉了下去,谢折顿了下,道:“臣已有所耳闻。”
“将谢光抱给谢寒松抚养,是他的遗言,”夏侯瑞的指尖不自觉已抚上祭文?中的墨痕,叹息道,“他是朕的亲舅舅,也是大周的丞相,他的话?,朕不能?不遵。”
谢折面不改色,道:“可臣若不愿意呢。”